正文 第7章他簽收了,但我還沒說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0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深夜的風把巷口的塑料袋吹得噼啪作響,楚夜宮站在驛站門口,懷裏抱著剛取回的紙箱。
拒收章紅得刺眼,可那行手寫的“東西收到了,謝謝”卻像一根細線,輕輕勒進她的心裏。
她沒拆其他箱子。
不是不敢,而是不必。
有些答案早已寫在沉默裏,多看一眼,不過是延長痛覺的期限。
回到工作室已是淩晨兩點。
她將二十五個箱子按年份重新排列在空地上,動作緩慢而精準,仿佛在布陣。
每一個都重新貼上防水標簽,編號用黑色油性筆一筆一劃寫下:第一年、第二年……直至第二十五年。
她打開相機三腳架,調低光圈,逐一拍照。
每張照片下方,她在電子文檔裏添加注釋——
第三年—鐵皮青蛙發條玩具(源自他問答中提及“第一次逃學是因為它卡在排水溝”)
心理映射:失控的**,亦是自由的錯覺
第七年—搪瓷杯碎片複原模型(**曾砸碎杯子訓誡其貪玩)
材料來源:舊貨市場淘得同款殘片,環氧樹脂拚接
備注:裂痕不可逆,但形態可存續
她敲下這些字時,指尖穩定得不像在記錄過往,倒像在撰寫一份考古報告。
這不再是禮物清單,而是一份關於愛如何被時間侵蝕、又被執念重塑的證據鏈。
第三天傍晚,李姐從櫃台後探出身子,看著楚夜宮又一次推門進來,手裏仍是沉甸甸的包裹。
“小楚啊,”她遞出一杯熱茶,語氣帶著試探,“你這是要把一個人的童年搬到另一個城市去?”
楚夜宮接過杯子,掌心感受著那點溫熱,搖頭:“不是搬過去。是送回去。”
“可他已經不要了。”
“我不在乎他要不要。”她低頭吹了口氣,茶麵泛起漣漪,“我隻是不能讓那些年就這麼爛在我心裏。”
李姐怔住,良久才說:“我家兒子去年分手,哭得像條狗。吃不下睡不著,手機刷遍前任動態,就差跪著求複合。可你這……倒像是在辦正事。”
楚夜宮笑了,很輕,卻不苦。
“本來就是正事。”她將最後一張照片歸檔,命名為《光的葬禮·執行記錄》,點擊同步雲端,“感情死了,總得有人收屍。不然,屍體會長出新的夢來。”
李姐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幫她把箱子搬到門外快遞車旁。
暮色四合,路燈漸次亮起,照在那些整齊碼放的紙箱上,像為一場未公開的葬禮點燃引路明燈。
與此同時,數百公裏外,周舟正躺在沙發上刷手機。
林晚剛發布一條動態:一張展覽概念圖——漆黑長廊中,一排燈帶由遠及近緩緩熄滅,盡頭隻剩一個模糊的背影輪廓。
配文寫著:
【她終於決定,把告別變成一場展覽。】
他盯著那張圖看了很久,忽然冷笑一聲,私信彈出:
“她真打算把這段破感情做成藝術?太矯情了。”
林晚秒回:
“你不懂。有些人燒盡自己,才活得完整。”
他沒再回複,卻莫名坐起身,翻出那個積灰已久的移動硬盤。
輸入密碼時手指頓了一下——那是楚夜宮生日的數字組合,他一直沒改。
文件夾展開,光影項目一個個列著,大多是他熟悉的作品名稱。
直到一個隱藏文件夾跳出來:《未展出·實驗係列》。
雙擊進入,視頻列表滾動而過。最後一條標題讓他呼吸一滯:
《告別不需要聲音》
畫麵全黑,持續七分二十四秒。
然後,一盞孤燈自角落亮起,暖黃光暈緩慢擴散,照亮一小片木質地板。
接著,光線開始衰減,不是瞬間熄滅,而是以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一點一點退場。
直到徹底黑暗。
全程無字幕,無音效,隻有燈光本身在訴說。
周舟坐在黑暗裏,看著這個他曾嗤之以鼻的“情緒堆砌”,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楚夜宮從來不是不懂放手的人。
她是太懂了——所以才要用整整二十五件物證,親手完成這場漫長而莊嚴的熄滅。
他關掉視頻,合上電腦,窗外城市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盞,屬於她。
而此刻,楚夜宮正坐在工作台前,剪斷最後一根縫線。
桌上攤開著一本尚未裝訂的手縫布麵日記本,封麵用深藍絲線繡著三個字母:W.S.Y.
針腳細密,邊緣微微卷起,像是某種壓抑已久的呼喚。
她沒有翻開內頁。
因為她知道,那裏一片空白。
但她仍把它輕輕放進拍攝框,按下快門。
在電子檔案中,寫下第一條記錄:
第十五年—手縫布麵日記本(無內容)
材料來源:定製亞麻布、手工鞣製牛皮封底
備注:有些話,從未寫下,也無需回應
窗外,月亮再次沉入樓宇之間,如同被深海吞沒。
而她的手,已經伸向下一個抽屜——那裏藏著一把舊剪刀、一卷米白棉線,和一疊未曾裁切的布料。
儀式還未結束。
光,仍在途中。無需修改
楚夜宮坐在工作台前,燈光如霜,落在她指間那本尚未封合的布麵日記本上。
深藍亞麻布被裁剪得極規整,邊緣用米白棉線細密鎖邊,針腳均勻而克製,像是某種儀式性的縫合——不是為了連接,而是為了封存。
她將“W.S.Y.”三個字母一針一針繡在封麵中央,絲線壓得極緊,幾乎要嵌進皮質封底。
這是他的名字縮寫,也是她三年來在心底默念過無數次的暗語。
可如今,它不再代表占有或期待,而是一塊墓碑上的銘文,標記一段已死關係的終點坐標。
她沒打算讓這本子空著。
從抽屜深處取出一枚微型SD卡,指甲蓋大小,通體漆黑,像一顆凝固的心跳。
這張卡裏存著七十五段音頻,全是她一個人完成的“每日三問”——原本屬於他們之間的遊戲,如今成了她單方麵的靈魂回響。
“你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她模仿溫時月說話時那種輕緩尾音,帶著一點南方口音的軟,“大概是十二歲那年,把妹妹畫的太陽塗成灰色……她說那是她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你最害怕失去什麼?”“安靜。有人在我身邊卻沉默的那種安靜。”
“如果我能為你做一件事?”“替我泡一次腳吧,水溫不要太燙,加點艾草和生薑,就像你以前提醒我的那樣。”
每一個問題,她都揣摩他的性格、記憶、情緒邏輯,反複錄製,直到聲音裏的溫度接近真實。
她甚至加入了呼吸停頓、語氣遲疑這些細微的破綻,讓這場虛構的對話顯得更像他曾存在過的證據。
這不是報複,也不是乞求回應。
這隻是還原——把她曾熱烈回應過的那個“他”,完整地還給時間。
她將SD卡嵌入一個手工改造的老式錄音機外殼中。
那是個廢棄的複古玩具,銅質旋鈕早已鏽死,但她用導線重新焊接了播放電路,隻為了讓它能讀取這張卡。
它不會聯網,無法追蹤,也無法遠程刪除。
它隻是一個物理容器,裝載一段拒絕消逝的聲音。
然後,她把錄音機放進日記本的夾層暗袋,合上封麵,輕輕放入標著“第15年”的箱子。
箱角貼著防水標簽,編號清晰,一如其餘二十四份禮物。
它們不是祈求重逢的信物,而是她為自己搭建的認知閉環:每一件,都是她對這段感情的一次確認與埋葬。
最後一個包裹寄出的前夜,城市陷入低頻運轉。
地鐵末班車剛剛駛離,窗外樓宇間的風開始變得清冷。
她打開電腦,登錄溫時月老家城市的政府公共服務平台,在“便民服務”欄目裏翻找良久,終於找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的值班電話。
撥通後,聽筒傳來機械女聲:“您好,這裏是青山街道衛生服務中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
她沉默兩秒,聲音平穩得不像在訴說心事:“請轉告溫時月,他的泡腳方子,我用了三年。”
對方愣住,似乎以為是惡作劇或打錯電話:“您……這位先生已經不在轄區登記了,我們不能隨意傳遞個人信息。”
她沒解釋,也沒追問,隻是輕輕說了一聲“好”,便掛斷了電話。
手機屏幕映出她平靜的臉。
沒有淚,也沒有顫抖。
隻有一雙眼,沉靜如深海底部未熄的微光。
窗外,最後一班地鐵呼嘯而過,車燈掃過牆麵,光影流動如潮汐退去。
她站起身,將二十五個箱子逐一檢查封口,整齊排列在門口。
明早,李姐會來收走它們,送往那個她從未踏足的小城。
而在千裏之外的某條老街深處,清晨尚未降臨,一場未知的相遇正悄然醞釀。
但此刻,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