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狹路相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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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診室的呼叫鈴又響了,尖銳的聲音刺破了片刻的寧靜。陸蕭言剛結束一台清創手術,額角還帶著薄汗,聞言皺了皺眉,朝著護士站的方向揚聲問:“什麼情況?”
    張雅快步跑過來,手裏拿著登記本:“陸醫生,有個三歲的小孩肚子疼,家長指定要找您看。”
    “肚子疼?”陸蕭言捏了捏眉心,語氣裏帶著點疲憊,“兒科就在樓上,怎麼不去那邊?”
    “家長說孩子認生,就信您。”張雅也有些無奈,“我看那孩子哭得厲害,您就去看看吧?”
    陸蕭言歎了口氣,終究還是沒說什麼,跟著張雅往觀察室走。白大褂的下擺隨著他的腳步輕輕晃動,指尖還殘留著消毒水的涼意。
    觀察室裏,一個小男孩正趴在一個男人懷裏哭,小臉皺成一團,哭得抽噎不止。男人抱著他,耐心地拍著後背安撫,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念念乖,不怕,醫生叔叔看看就好了。”
    陸蕭言的腳步在門口頓住了。
    那個男人穿著米白色的針織衫,頭發打理得幹淨整齊,側臉線條柔和,嘴角噙著淺淡的笑意——即使在安撫哭鬧的孩子,也依舊保持著那份讓人好感的溫和。
    是白羽慕。
    這個名字像一把生鏽的刀,猝不及防地捅進陸蕭言的心髒,帶著陳年的鐵鏽味,疼得他呼吸一滯。
    七八年前的畫麵不受控製地湧上來。
    那時他剛上大學,有次和李子聰視頻,對方無意中提起:“對了,你還記得白羽慕嗎?就你高中那個同桌,聽說他跟柏南博在一起了,倆人好像還去國外了。”
    掛了視頻,陸蕭言的腦子嗡嗡作響。白羽慕?那個總是笑**的,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清秀同桌?那個曾經會幫他整理筆記,會分他一半零食的人?
    恨意像野草一樣瘋長。他幾乎是立刻就認定了——當年把他和柏南博的照片貼滿校園公告欄的人,一定是白羽慕。否則,他怎麼會那麼巧,在他們分開後,和柏南博走到一起?
    他瘋了一樣找到白羽慕的學校,在宿舍樓下堵住了他。彼時的白羽慕,穿著幹淨的白襯衫,還是那副溫和無害的樣子,看到他時,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是平靜。
    “是你做的,對不對?”陸蕭言紅著眼眶,聲音因為憤怒而顫抖。
    白羽慕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那沉默徹底點燃了陸蕭言的怒火。他衝上去,一拳打在白羽慕臉上,將他推倒在地。拳頭像雨點一樣落下,他一邊打一邊嘶吼:“你這個殺人凶手!是你害死了我媽!是你!”
    白羽慕始終沒有還手,隻是在他停手的間隙,擦了擦嘴角的血,抬起眼,平靜地看著他,說出的話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他最痛的地方:
    “我是造謠了嗎?照片是假的?你沒跟柏南博在一起過?”
    陸蕭言的拳頭僵在半空。
    是啊,照片是真的,他和柏南博在一起也是真的。白羽慕隻是把真相撕開,暴露在陽光下,真正害死母親的,難道不是他自己嗎?
    那份滔天的恨意,瞬間變成了巨大的荒謬和自我厭棄。他看著倒在地上的白羽慕,突然覺得無比可笑,轉身踉蹌著離開,像個狼狽的逃兵。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見過白羽慕。
    “醫生叔叔?”懷裏的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陸蕭言一眼,哭聲小了些。
    陸蕭言回過神,壓下翻湧的情緒,走到他們麵前,伸出手,聲音盡量放平緩:“小朋友,哪裏疼?告訴叔叔。”
    小男孩往白羽慕懷裏縮了縮,緊緊攥著他的衣服。
    白羽慕抱著孩子,抬頭看向陸蕭言,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仿佛剛才的對視隻是錯覺:“他下午吃了點冰淇淋,回來就說肚子疼,麻煩你了,陸醫生。”
    那聲“陸醫生”,喊得客氣又疏離。
    陸蕭言收回手,開始檢查。孩子的肚子軟軟的,沒有壓痛,也沒有腹脹,看起來不像器質性問題,大概是吃了涼的東西腸胃不適。他鬆了口氣,直起身:“沒什麼大事,可能是受涼了,注意保暖,喝點熱水,觀察一下就行,不用吃藥。”
    “謝謝。”白羽慕笑了笑,低頭安撫懷裏的孩子,“聽到了嗎?念念,不用打針,我們回家了。”
    小男孩點點頭,還是有些怕生,小聲說:“小白爸爸,我想回家。”
    “這是南博的孩子。”白羽慕抱著孩子站起來,語氣平淡地介紹,像是在說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
    陸蕭言的心髒猛地一縮。柏南博……有孩子了?他看著那個眉眼清秀的小男孩,和柏南博有幾分相像,突然覺得有些刺眼。
    “我們在國外登記結婚了,”白羽慕像是沒看到他眼底的波瀾,繼續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種近乎炫耀的平靜,“這是我們倆的孩子。”
    陸蕭言看著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隻是淡淡地說:“聽說了,恭喜你們。”
    “我們很幸福。”白羽慕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希望你能祝福我們,讓孩子和我們一起,安安穩穩地幸福下去。”
    陸蕭言嗤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濃濃的嘲諷:“你以為我會去打擾你們?”
    他的語氣很冷,像淬了冰。他確實恨過,怨過,但這麼多年過去,那些情緒早就被磨成了麻木。柏南博和白羽慕的幸福,與他無關,他也懶得再去糾纏。
    白羽慕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沒再說什麼,隻是抱著孩子,輕聲道:“那我們先走了。”
    陸蕭言沒應聲,轉身走出了觀察室,背影挺得筆直。
    直到白羽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才靠在牆上,閉上了眼睛。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
    下班後,陸蕭言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華燈初上,城市被霓虹點亮,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每個人看起來都步履匆匆,奔赴著自己的目的地。
    他看著窗外擦肩而過的車輛,看著路邊依偎在一起的情侶,看著牽著孩子散步的父母,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像很熱鬧,卻唯獨把他排除在外。
    母親不在了,朋友寥寥無幾,過去的愛恨早已成了過眼雲煙。
    全世界,大概隻有他,是孤獨的。
    車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紅燈亮了。陸蕭言趴在方向盤上,看著對麵信號燈上跳動的數字,突然覺得很累。
    或許,他真的該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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