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瑞眼睛倏然睜大，嘴巴像是塞了一個雞蛋般張著，臉上寫滿了匪夷所思。
    “你跟我說，”他每個字都吐得極慢，像是要確認自己沒聽錯，“那個……黑乎乎、像個小鳥崽子的玩意兒，是九鳳？”
    他下意識地搖頭，仿佛要甩掉這個荒謬的認知，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師父對神魔大戰的講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極櫃。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麵鳥身，名曰九鳳。”
    那該是華美、威嚴、近乎圖騰般的存在，與眼前這團瑟縮、懵懂、甚至有些可憐巴巴的黑色毛球……根本無法重疊。
    “可九鳳……”祈瑞的聲音幹澀，帶著某種被顛覆認知後的茫然與質疑，“它不早在七千萬年前的神魔大戰中，因叛變被龍族擒獲，投入滅神井……神魂俱滅了嗎？”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白琅，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出一絲玩笑的痕跡。
    “它……是公的還是母的？”祈瑞目光移到一直死死盯著他們的“毛球”身上，試圖看出它的企圖。
    很可惜，並沒有。
    “應該……是公的吧？”白琅手上的動作一僵，也不是很肯定的說道，兩人的目光不自覺的彙在一起，看得九鳳汗毛像個小刺蝟般直直豎起。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容燼神情冷淡，說出口的話卻冰冷而不容置疑。
    “簡單說就是，那孩子這次是被小狐狸引過來的。九鳳搶了他，留在昆侖池裏養魂。現在貿然帶走，他隻會變成個傻子。”白琅解釋完，無所謂似的聳了聳肩。
    “好，我信你一次。”祈瑞對白琅還算信任，白琅雖然看起來不靠譜可畢竟也是一山之神，不至於因為一個人類而犯做出違反四海之約的事。
    “好，我信你一次。”祈瑞對白琅還算信任。對方雖看似不著調，畢竟是一山之神，總不至於為了一個凡人去違背四海之約。
    四海之約，是在眾神隕落之後，由人界、山海之地與冥界共同訂立的盟約，旨在維係各界生靈平衡，守護禦魔大陣之外的秩序與安寧。
    “現在，該把那隻狐狸交出來了吧？”祈瑞不想再多耽擱。他已離開寵物店太久，心頭隱隱縈繞著某種不安。
    林星雲的安危固然要緊，但那狐狸竟敢以法力引誘凡人陷入幻境，行跡詭詐，無法無天——此事絕不能輕縱。
    “祈瑞，你……”白琅話頭一滯。他未料到對方全然不吃自己那一套，甚至連半分情麵也不留。本想將小狐狸扣下自行處置，眼下卻是遮掩不住，不得不交了。
    並非白琅怕了祈瑞，作為白澤一族，本就是天生地長的神族，先祖更是曾參與神魔大戰、地位尊貴。但祈瑞的師門——隱岫一脈，為了平衡三界，人丁單薄，曆代先人皆赴義而成仁，均不得善終，這是山海之地欠下的血債與恩義，不得不敬。
    “你要怎麼處理她？”
    “我會帶走。至於如何發落，這不是你我能決定的。”祈瑞瞥了眼一旁顯得無關其事的容燼，沒有多說。
    白琅不再多言，將重傷昏迷的小狐狸交到祈瑞手中，隨即便將兩人送離深林，身形消散於晨曦的霧氣之間。
    又是一番車馬奔波，作為一家公司的董事長，容燼絲毫沒有自覺，隻給自己定了商務座，而祈瑞依舊坐在人擠人的機艙裏。
    到了華城天色已沉。祈瑞被折磨得身心俱疲，隻想盡快離開，更不願費腦筋與容燼多作糾纏。他提著裝有狐狸的航空箱下車，轉身欲走，卻被對方橫臂攔下。
    “不回家，還想做什麼？”祈瑞語氣冷淡，連眼神都不願多給一個。
    “林星雲的事，你打算怎麼交代？”容燼盯著他手中的箱子，“這狐狸若放走了，再想追回來可就難了。必須留個憑據。”
    “過幾日自會送她回去。”
    “空口無憑，我不信。”
    “那你想怎樣？”祈瑞幾乎壓不住煩躁，“我要回去休息。”
    “把狐狸給我或者你去我那裏住，直到林星雲平安回來。”容燼往前一步，語意堅持。
    “不可能。”祈瑞一巴掌打開了容燼攔住的爪子。給他？怎麼可能？另一個方案更不現實！去了容燼那兒，自己家中那些無法離人的存在怎麼辦？
    “我家中有寵物需日日照料，走不開。”
    “……那你每日必須上班來見我一次。”容燼退而求其次，目光仍鎖在航空箱上。他也清楚，這隻狐狸，以及眼前這人身上藏著不少秘密。
    “再說吧。”祈瑞別開臉，不再看他，拎起箱子便攔下一輛出租車，側身鑽入後座。
    車門關上，將容燼的身影隔絕在外。祈瑞靠進座椅，長長吐了口氣。箱中的狐狸輕輕動了一下，發出細微的窸窣聲。
    夜色漸濃，車向城市深處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