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艇甲板上，海風冷得刺骨。
    陸允單薄的衣服被風吹得貼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冷。
    此刻他所有注意力都在麵前這個男人身上。
    黎兆霆看著他，眼神像燒紅的針。
    “你到底想要什麼？”
    陸允張了張嘴，話卡在喉嚨裏。
    他想要的從來隻是黎兆霆平安順遂，自己能遠遠看著他就夠了。
    可他不能說。
    他低下頭，聲音輕得快要被風吹散：
    “黎先生……我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黎兆霆笑了，笑聲裏帶著苦澀，
    “那份匿名寄來、揭發魏氏洗錢的證據，筆跡、整理習慣，連用的墨水……”
    他猛地伸手，指尖碰了碰陸允耳後那顆小紅痣，“你真以為我查不出來？”
    這一碰讓陸允渾身一顫。
    他想後退，背卻撞上冰冷的欄杆。
    他知道了。
    恐慌和羞恥湧上來。
    他抬眼，藏不住慌亂。
    能說實話嗎？
    說他做這些隻是不希望黎兆霆被騙？
    不行。魏承軒的警告和母親哭泣的臉還在眼前。
    他不能把黎兆霆拖進這渾水。
    被他誤會，總比他受牽連好。
    “不是我。”陸允強迫自己看著黎兆霆，聲音發顫卻清晰，
    “黎先生，您認錯人了。”
    甲板上靜得隻剩海浪聲。
    黎兆霆死死盯著他，眼神從逼問到不敢相信，最後冷成冰。
    他慢慢收回手，像碰了什麼髒東西。
    “好。”他扯出個冷笑，
    “攀上魏承軒，果然不一樣了。連做過的事都不敢認。”
    他聲音壓低，帶著不甘：
    “紅磡隧道呢？那個不要命衝進來、耳後有紅痣的人，是不是你？”
    海風好像停了。
    陸允心跳如鼓。
    他記得那天雨水混著血的味道，記得自己貪戀地看了一眼後狠心消失。
    他用力掐著手心，重複那個答案：
    “黎先生，您認錯人了。隧道那天……不是我。”
    “不是你？”黎兆霆逼近一步，眼底壓著火，
    “那顆痣，那身手，那種不要命的勁……陸允，你告訴我，這世上會有第二個這樣的人？”
    他盯著陸允：“看著我，再說一次，不是你。”
    陸允被迫抬眼，迎上那雙幾乎要燒了他的眼睛。
    他看到裏麵的怒火、懷疑，還有一絲他不敢細看的期待。
    不能認。
    認了，他之前所有的堅持都成了笑話。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刻意平靜：
    “黎先生，我很感激您。但救您的人真的不是我。或許隻是個陌生人。您認錯人了。”
    “陌生人……”
    黎兆霆慢慢重複這三個字，像第一次認識他。
    眼底最後一點光滅了。
    他低笑起來，笑聲裏全是自嘲。
    “好一個“陌生人“。”
    他眼神冰冷地掃過陸允蒼白的臉，
    “陸允，我以前隻覺得你心思重，現在看錯了。你不僅心思重，而且演技好，虛偽得叫人惡心。”
    他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看著你現在這副滿口謊言的樣，我真覺得反胃。”
    “看著你這張臉，我都覺得髒。”
    說完，他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猶豫。
    陸允僵在原地。
    那句話像刀子在心口來回割。
    他慢慢蜷縮起來，靠著欄杆坐下，把臉埋進膝蓋。
    鹹濕的海風裏，混進了一點溫熱。
    幾天後，魏承軒邀請黎兆霆來公司“考察”。
    黎兆霆本想拒絕，但想到那個人現在叫“安”，在那棟樓裏對別人笑，一股煩躁讓他點了接受。
    訓練室裏，音樂在黎兆霆進門時戛然而止。
    陸允站在中間，滿頭是汗。
    看到黎兆霆和笑容滿麵的魏承軒，他渾身血都涼了。
    魏承軒讓陸允打招呼。
    陸允喉嚨發緊，低聲道：“黎先生。”
    黎兆霆的目光像探照燈，從他汗濕的額頭掃到低垂的臉。
    那眼神裏沒有舊識，隻有審視，像看一件商品。
    他沒回陸允的問好，側頭對魏承軒說，聲音整個訓練室都聽得見：
    “肢體僵硬，核心不穩，連表情管理都不會。”
    字字如刀。
    “魏總，這就是你砸重金捧的C位？”
    他目光掃過陸允蒼白的臉，嘴角勾起冷笑。
    “看來魏總不隻在生意上胃口特別，挑人的眼光更獨特。”
    訓練室死寂。
    魏承軒笑容僵住，眼裏閃過惱怒。
    陸允站在原地，那些話像帶刺的鞭子抽在身上。
    他死死咬住下唇，嚐到鐵鏽味。
    黎兆霆說完就走，沒再看任何人。
    他走後，訓練室氣氛更怪了。
    幾個嫉妒陸允的同期生交換眼色。
    下午，陸允在走廊被個“不小心”絆倒的清潔工潑了滿身髒水。
    那幾個同期生在旁邊偷笑。
    陸允沒看他們，默默抹了把臉，轉身去更衣室。
    後來他去更衣室，門被人從外麵鎖上。
    黑暗和窒息感包裹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鎖開了，門外空無一人。
    傍晚，他在更衣室角落摸到個冰涼的東西。
    是枚定製打火機，側麵刻著L。Z。T。
    黎兆霆的。
    他緊緊攥住打火機，金屬棱角硌得手疼。
    當眾羞辱他認了。
    可這暗中伸來的手，算什麼？
    為什麼不能一直對他壞下去？
    晚上，魏承軒助理讓他去陪李總“吃飯”。
    陸允臉一白，立刻拒絕。
    他的拒絕惹惱了李總。
    在會所外廊，四個保鏢對他動手。
    陸允寡不敵眾，被踢中後腰撞在牆上，拳腳如雨點落下。
    他蜷縮在地，護住頭臉，意識模糊時，打鬥聲傳來。
    是周銳，帶人製伏了保鏢。
    周銳送他去醫院。
    肋骨骨裂，多處挫傷。
    病房裏，周銳看著他：
    “陸先生，是不是遇到麻煩了？可以跟我說說。”
    陸允搖頭：“謝謝周助理。隻是意外。我自己的事，自己處理。”
    周銳歎口氣，留下補品走了。
    回到住處，魏承軒大發雷霆，把茶杯砸過來。
    “敢打傷李總的人？！別忘了你媽還在我手裏！”
    陸允拖著疼痛的身體回到冰冷客房。
    窗外霓虹照亮他蒼白的臉。
    他摸出那枚打火機，緊緊攥住。
    黎兆霆的羞辱，魏承軒的威脅，母親的哭聲……所有畫麵在腦中翻滾。
    他睜開眼，眼底是一片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必須自由，必須擺脫控製，必須保護母親。
    他拿出手機，冷光照亮他堅定的臉。
    他深吸一口氣，輸入一個地址搜索。
    九龍城寨，地下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