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
    陸允站在魏氏排練室的鏡子前，裏麵那個穿著統一製服的少年既熟悉又陌生。
    鏡子亮得晃眼，照得他耳後那點朱砂痣紅得刺目。
    “安，該上台了！”工作人員在門口喊。
    他垂下眼應了一聲。
    安。
    這是魏承軒給的新名字，像張白紙覆蓋了“陸允”的過去。
    也好，從今往後他隻是“練習生安”，一個與黎兆霆再無瓜葛的身份。
    登台通道又暗又長。
    他深吸一口氣，把心裏盤踞十五年的人影用力按進角落。
    從此，他隻在水銀燈下愛他。
    黎兆霆坐在半山豪宅裏，文件攤在麵前卻看不進去。
    三天前那張宣傳照像根刺紮在心口。
    他最終還是打開了魏氏發布會的直播。
    屏幕上，一群年輕男孩在唱跳。
    直到鏡頭推向中間那個人。
    是陸允，又不像他認識的陸允。
    白襯衫黑褲，站在花哨的同伴中間幹淨得像新雪。
    舞台強光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頜線，還有那雙曾經隻沉默注視黎兆霆的眼睛。
    音樂變成舒緩情歌，前奏有幾個音符耳熟得讓黎兆霆心頭一跳。
    跟他曾經在維也納音樂廳彈奏的歌曲很像。
    陸允拿起話筒開口的瞬間，全場靜了一瞬。
    那嗓音帶著砂礫質感，低沉得像夜風刮過牆垣。
    他靜靜站著唱，每個吐息都像在講故事。
    舞步不複雜卻充滿力量，寬肩窄腰拉扯出驚心動魄的線條。
    台下尖叫掀翻屋頂。
    黎兆霆看著屏幕上那張過分漂亮的臉，看著那粒在燈光下妖冶的紅痣，看著他在別人舞台上對陌生人露出沉浸的神情。
    一股無名火竄起來。
    這光芒本該隻屬於他。
    遙控器被狠狠摜在地上，零件四濺。
    “周銳，”他對著內線電話，聲音浸著冰渣，“把下季度所有S級資源清出來。”
    指尖重重敲擊桌麵。
    “熱搜、版麵、代言，所有能砸錢的地方全部鋪滿。”
    他盯著屏幕上陸允標準化的笑容，“特別是魏氏那個新人，所有撞上的資源一律截下來。”
    敲擊聲戛然而止。
    “他魏承軒想捧的人，我就讓他看看什麼叫寸步難行。”
    陸允回到宿舍時已是深夜。
    發布會很成功，“練習生安”這個名字席卷了各大平台。
    魏承軒很滿意，又撥了不少資源。
    隊友的眼神複雜起來，羨慕裏摻著嫉妒。
    他隻是用禮貌的微笑隔絕一切。
    洗了把臉，冰涼的水珠順著脖頸滑下。
    窗外維港夜景璀璨，霓虹燈牌的光怪陸離映在他眼底。
    把自己扔進這名利場是對是錯？
    他不知道。
    但這似乎是唯一能快速積累力量，又能隔著安全距離繼續看著那個人的路。
    從此他是藝人安，黎兆霆是雲端神祇。
    或許有一天，他能借著某個角色把十五年的心事無聲訴說。
    手機震動，程子謙發來消息說黎兆霆那邊資源打壓來勢洶洶。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顫抖。
    他果然看到了，而且生氣了。
    是因為覺得背叛，還是單純厭惡他出現在聚光燈下？
    心口像被什麼擰了一下。
    他走到窗邊想透口氣，目光無意間掃向樓下。
    街對麵停著一輛黑色邁巴赫。
    車型低調，但那串車牌號燒成灰他也認得。
    血液瞬間凝固。
    他僵在原地，死死盯著那輛車。
    他怎麼會來？興師問罪？還是審視脫離掌控的物品？
    時間流逝，車隻是靜靜停著。
    不知過了多久，駕駛座門開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倚在車門上。
    隔著十幾層樓，陸允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見指間一點猩紅在夜風裏明滅。
    路燈將他身影拉得很長，投在地上透出難言的寥落。
    陸允屏住呼吸，手指緊緊摳著窗框。
    看著他抽完煙，丟下煙蒂用鞋尖碾滅。
    看著他拉開車門坐回去。
    邁巴赫悄無聲息啟動，尾燈消失在轉彎處。
    像從未出現過。
    陸允還站在原地，窗外喧囂模糊，隻剩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空氣裏仿佛還殘留著雪鬆氣息混著煙草苦味，將他拖入酸澀的深海。
    他低頭把發燙的額頭抵在冰冷玻璃上。
    手機突然亮起，一條未知號碼的信息：
    “明晚八點深水灣遊艇會慈善撲克賽。魏承軒點名要你作陪。”
    緊接著又一條信息：
    “黎兆霆也會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