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離笙不知道玉瓊玄此刻在想什麼，當然，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在乎。
    沐離笙微微眯眼，在赤焰虎即將咬斷一名護衛的時候，無形的神識驟然凝聚，如同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赤焰虎的識海之上。那原本狂躁的赤焰虎猛地僵在原地，赤金色的瞳孔瞬間失焦，咆哮聲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晃了晃，竟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揚起漫天塵土。
    整個戰場瞬間陷入死寂。
    商隊麵麵相覷，看著那倒在地上氣息奄奄的赤焰虎，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四階五級的妖獸，就這麼……被一招解決了？
    “是哪位前輩出手相助？”商隊首領反應最快，他身著墨色勁裝，腰間佩著一柄彎刀，快步上前對著四周拱手行禮，語氣恭敬中帶著難掩的惶恐，“晚輩林蒼，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其餘隊員也紛紛反應過來，跟著躬身行禮，目光在四周逡巡，卻始終找不到半分人影。
    沐離笙滿意地勾了勾唇，指尖撚去衣袖上沾染的草葉，從樹後緩步走了出來。十二歲的少年身形尚顯單薄，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色衣袍沾了些塵土，褐發鬆鬆束在腦後，發絲淩亂，卻絲毫不顯狼狽，看起來像個有點落魄的世家子弟，可那雙溫潤的眸子深處，卻藏著與年齡不符的從容與冷冽，仿佛剛才隨手解決一頭四階妖獸，不過是碾死了一隻螻蟻。
    “前輩？”林蒼看清來人，瞳孔驟然收縮，臉上的恭敬多了幾分遲疑。眼前這少年看著不過十二三歲，氣息微弱得幾乎感受不到靈力波動，怎麼看都不像是能一擊斬殺四階妖獸的強者。
    沐離笙腳步未停，徑直走到赤焰虎屍體旁，腳尖輕點其額間的菱形晶石，語氣平淡無波：“我最近有點缺錢，救了你們一命，給點報酬不算過分吧？”
    他的語氣算不上客氣，甚至帶著幾分理所當然的慵懶，卻莫名讓人不敢反駁。
    林蒼心中一凜。能以無聲手段鎮壓妖獸識海，絕非尋常人物。他立刻道：“前輩說笑了，救命之恩，理應厚報。”
    他抬手示意隊員收斂武器，自己則上前，從乾坤袋裏取出一疊白晶卡與兩個小錦盒，恭敬遞上：“前輩，這裏是五百張白晶卡，聊表心意。另有兩顆四階獸核與一小匣血煙草，雖不值什麼，也請前輩笑納。”
    沐離笙目光淡淡掃過，指尖一勾，晶卡便穩穩落入掌心。他掂了掂，唇角微揚：“晶卡就可以了，其他的沒興趣。”
    他沒有多言，轉身欲走。
    “前輩留步！”林蒼連忙跟上兩步，謹慎問道，“敢問前輩要去何處？若是前輩不介意，可與我們同行。”
    沐離笙腳步一頓，微微側頭，懶洋洋道：“你們要去哪兒？”
    “旭明城，前輩，”林蒼連忙回答，“我們要回寶青坊給我們坊主複命。”
    旭明城……
    “旭明學院是不是就在那裏？”沐離笙在心裏問道。
    “是，”玉瓊玄給予肯定回答，“你要去旭明學院？那你最好讓他們快些，入學考核還有一周就開始了。”玉瓊玄不忘隨口提醒一句。
    沐離笙垂眸思索了一下，轉過身道：“正好，我也要去旭明城，不過我有點趕時間……”
    林蒼心裏一喜，連忙道：“前輩若不嫌棄，我們商隊有三艘中型飛舟，最快一艘”青羽號”可提速至三階風陣，最多七天便能到旭明城外門碼頭。”
    “七天？”沐離笙挑眉，“那就走吧。”
    “是！”林蒼忙招手，讓隊員收拾戰場，將赤焰虎屍體封存，又對沐離笙躬身引路，“前輩請上青羽號，晚輩已命人備了靈茶與淨衣。”
    沐離笙微微勾唇，抬腳跟上。
    青羽號舟身修長，覆著一層青鱗般的靈紋，艙內簡潔卻不簡陋。沐離笙剛落座，便有溫茶與幹淨的青衫奉上。他指尖一拂，塵土盡去，換上新衣，整個人清俊了幾分。他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神識卻悄無聲息地鋪開，像一張無形的網，罩住整支商隊與四周數十裏的動靜。
    旅途雖有些無聊，但偶爾也會遇上一些不長眼的妖獸，沐離笙照例隻收晶卡。
    有他的神識，一些目前不可對抗的危險也得以提前規避。
    比他預想中要快，第七天清晨便到達了旭明城。
    城門巍峨，靈氣繚繞，晨霧裏隱約可見飛舟起落，人流如織。
    沐離笙正要下舟，被林蒼叫住了。
    “葉公子，”這幾天的相處，林蒼也與沐離笙混熟了一些，二人談話向來點到即止，但也算是交談甚歡，“這是我們寶青坊的令牌，葉公子以後若是有需要，可以帶著令來寶青坊。”林蒼雙手奉上一枚青色令牌。
    沐離笙挑了挑眉，倒也沒推辭，“那就多謝林管事了。”接過令牌，轉身下飛舟，走進旭明城，朝旭明學院走去。
    街道兩側，商鋪鱗次櫛比，叫賣聲此起彼伏。修士與凡人混雜，氣息駁雜。
    旭明學院不愧是碧泉國排名第一的學院，依山而建，朱牆金瓦，陣紋在晨光裏隱現，靈氣如潮湧。外門廣場寬闊，青石鋪地，中央石碑刻著“旭明學院”四字，古樸而厚重。前來參加考核的人烏泱泱一大片。
    沐離笙沒著急去登記，在人群中漫不經心轉悠了一圈，探聽了些信息，心裏有了底。
    旭明學院每年招收五百名學員，年齡限製在十二歲到十五歲之間。
    入學考核分為天賦測試和實戰測試，根據綜合表現來確定是否符合資格。
    得虧不是一輪刷，不然他沒屬性沒靈力沒修為，在第一輪天賦測試就得被刷下去。
    沐離笙四處張望了下，走向登記處。
    登記處是一排臨時棚屋，最前一位中年執事神情肅穆，見沐離笙走來，頭也不抬：“姓名，年齡，職業。”
    “葉碩，十二歲，刺客。”
    執事抬眼，上下打量沐離笙：“葉碩？”沒在他身上感受到半分靈力波動，他筆尖一頓，“銀月世家的？”
    沐離笙淡淡點頭，“嗯。”
    執事皺了皺眉，“沒屬性、沒修為，按規矩……”話沒說完，識海驟然感覺一陣撕裂感。
    沐離笙淡淡一笑，漫不經心道：“按規矩怎樣？”
    “按……按規矩……”執事咬著牙抵抗，額角冷汗直流，撕裂感卻越來越明顯。
    “嗯？”沐離笙微微抿唇笑著，挑了挑眉。
    執事猛地一拍桌案，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按規矩——可以參加考核！”
    話落，識海那股壓迫感如潮水般退去。他喘著粗氣，不敢再看沐離笙的眼睛，飛快落筆：“葉碩，十二歲，銀月世家，刺客。”
    “令牌拿好。”他將一枚黑色玉牌推過去，聲音還在發顫。
    沐離笙接過令牌，隨手揣進懷裏，唇角噙著一抹淡笑，轉身彙入人群。
    玉瓊玄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帶著幾分戲謔：“你這一手，倒是省事。”
    “對於規矩，我一直信奉，”沐離笙腳步未停，“拳頭才是硬道理。”
    天賦測試在廣場東側的測靈柱前進行。十人一組，輪流上前。測靈柱高三丈，通體黝黑，刻著細密的陣紋。
    輪到沐離笙這一組時，正巧碰到銀月世家其他同輩測完。
    領頭的是一名女子，五官精致，姿態曼妙，一襲紅衣更添明豔。
    “是銀月世家的長女，葉婉兒，葉碩的長姐，冰屬性。”玉瓊玄知道他沒有葉碩的記憶，察覺到他的視線，給他簡單介紹了一下。
    沐離笙淡淡嗯了一聲，隻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不再關注。
    那抹紅，真紮眼。
    鮮血濺滿整張臉，血腥味刺鼻，世界隻剩一片血紅……
    恍若昨日。
    沐離笙睫毛微顫，將自己從思緒中拉了回來，定了定神，繼續等著測試。
    不過雖然隻是一眼，葉婉兒還是察覺到了。
    她下意識尋著視線來源看去。
    葉碩身著一身青衣，簡樸卻自有一番風采。麵色平靜淡然，柳色的雙眸不現往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慵懶與一絲漫不經心。
    葉婉兒眼底閃過一絲訝然，隨即很快恢複平靜。
    跟在她身後的葉明浩察覺到葉婉兒的異樣，也看了過去，“葉碩？”他微微瞪大眼睛，朝沐離笙走過去，“你沒死？”
    聞言，沐離笙微微側頭看過去，眉梢微挑，“誰啊？”
    玉瓊玄：“葉碩的二哥，葉明浩，銀月世家二公子，水屬性。”
    沐離笙轉過身，唇角微勾，“原來是二哥啊。怎麼？我沒死，二哥很失望？”
    葉明浩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反應過來，輕笑一聲，“怎麼會？隻是有些驚訝。畢竟從那麼高的地方失足摔下去，你又沒有靈力傍身，大家都以為你……”
    話未盡，意已明。
    沐離笙輕歎一聲，略帶一絲慶幸道：“本來我也以為我活不成了，也不知是不是運氣好，附近正巧一名修士路過，將我救了下來。”
    葉明浩心裏了然，“這樣啊，也是福大命大。你這幾天……”他上下打量一番沐離笙，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過得可還好？可有什麼不對勁之處？”
    “沒有啊，”沐離笙微微歪頭，淡淡笑著，“我很好啊，我一廢物，能有什麼不對勁啊。”
    “也是，”葉明浩無聲笑了笑，“能活下來不容易，你好好表現。”
    沐離笙微微點頭，“自然。”
    葉明浩轉身離開，走向葉婉兒。
    把葉碩推下飛舟的人，十有八九是葉明浩。
    沐離笙不動聲色瞥了一眼他的背影，正要轉過身繼續排隊，抬眸正好撞上葉婉兒的視線。
    沐離笙挑了挑眉，抿唇一笑，作揖行禮。
    葉婉兒見狀，黛眉微皺，但還是微微頷首。
    沐離笙收禮，繼續漫不經心地排隊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