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體育課那場心照不宣的對視和同路回教室後，時安覺得他和陸止之間似乎有某種東西不一樣了。不是說陸止變得熱情了，而是某種微妙的“空氣”變了。
    比如現在，周五下午的自習課。班主任臨時不在，教室裏彌漫著周末前的蠢蠢欲動。時安正跟一道數學幾何題較勁，輔助線畫了又擦。
    他無意識地咬著筆杆，另一隻手煩躁地抓了抓自己蓬鬆的頭發，把原本柔順的額發弄得翹起幾縷。
    自暴自棄地把筆一丟，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旁邊傳來極輕微的“叩”的一聲。“坐過來點我教你”陸止低著頭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著，是不是抬起頭問問時安聽懂了沒。
    “好吧，我好像懂了。”“陸”
    陸止依舊看著書，抬起一根手指，虛虛地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尖朝著講台上正皺眉維持秩序的值日班長方向點了點。
    時安立刻把剩下的半截話咽了回去，摸了摸鼻子，但嘴角的笑意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下課鈴響，周末正式開始。
    “網吧五連坐。”江淮像顆炮彈一樣衝過來，扒著時安的桌子。
    時安收拾書包的動作頓了一下。放在以前，他肯定一口答應。但今天，他卻有些猶豫。身體深處那種懶洋洋的、提不起勁的感覺還在，他更想回家躺著。
    他剛想拒絕，眼角的餘光瞥見旁邊的陸止已經收拾好東西，單肩挎著書包站了起來，似乎準備離開。
    “今天不了，”時安對江淮說，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想早點回去休息。”
    “啊？”江淮垮下臉，“別啊，周末誒！你最近怎麼老沒精神？真不舒服？”
    “可能前幾天沒睡好吧。”
    陸止的腳步在門口停了一會，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但並未回頭，很快消失在門外。
    “好吧好吧，”江淮也沒強求，拍拍他肩膀，“那你好好休息，下周再說！我去戰鬥了！”說完風風火火地跑了。
    時安獨自慢吞吞地收拾好書包，走出教室。夕陽將走廊染成暖金色，同學們從他身邊跑過，充滿青春的喧囂。
    他走到樓梯拐角，卻看到陸止並沒有走遠，靠在樓梯間的窗邊似乎在等人。
    時安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問他為什麼還沒走？好像也有點奇怪。
    陸止卻先開了口：“你家車，到了？”
    時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問接自己的車。“啊，應該到校門口了吧。”他看了看手表。
    “嗯。”陸止點了點頭，似乎準備離開。
    “陸止，”時安叫住他，心裏有個念頭冒了出來，脫口而出，“你人真好。”
    “順手。”
    “哦”時安應了一聲，“反正，謝謝你。下周如果還有不會的，能再問你嗎？”他問得帶著點試探。
    陸止沉默了幾秒。樓梯間裏隻剩下遠處隱隱傳來的喧鬧和兩人的呼吸聲。
    “隨你。”他終於吐出兩個字，然後不再停留轉身下樓，背影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
    雖然還是冷冰冰的兩個字，但時安卻莫名覺得這比直接拒絕要好得多。
    周末兩天，時安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裏。身體的不適感時強時弱，他找借口推了江淮幾次外出邀約，隻說自己要“閉關學習”。
    實際上，他確實翻出了不少落下的功課，偶爾遇到難題，腦子裏會不由自主地閃過陸止用筆點草稿紙的畫麵，然後嚐試著從不同的角度去思考。
    周日晚上，他正對著物理卷子發愁，手機震了一下。是班級群的消息，學習委員林曉月發了下周的值日安排表。
    時安掃了一眼，目光定格在周三那一欄：值日生：時安、陸止。
    又是他們倆。
    他想起上次值日時，陸止那係垃圾袋的樣子，和最後接過草莓牛奶時兩根手指的微涼觸感。
    他點開了和陸止的聊天窗口雖然加了好友，但是兩人從未私聊過。聊天記錄一片空白。
    盯著空白的對話框看了好一會兒，手指在屏幕上輸入又刪除。最後，他幹巴巴地發過去一條：
    【時安：周三值日，老時間？】
    發完他就有點後悔，覺得這話說得太生硬，而且好像有點廢話值日不都是放學後嗎？
    他正想撤回，對方的消息卻很快回了過來，簡潔得一如既往：
    【陸止：嗯。】
    隻有一個字。時安看著那個“嗯”字，想象著陸止麵無表情打出這個字的樣子，剛才那點懊惱又散了，反而覺得有點想笑。
    他手指動了動，又發了一條：
    【時安：上次那個草莓牛奶，你還喝嗎？我周三多帶一盒】
    這次那邊沉默的時間長了一些。就在時安以為石沉大海開始尷尬的時候，消息提示音才響起。
    【陸止：隨便。】
    【時安：那就說定了！周三見！】
    他發完這條沒等回複，就把手機放到一邊，心情莫名開心起來。
    而陸止將手機扔回桌上，屏幕上還顯示著那句“周三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