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課的氛圍一如既往地沉悶。老師在黑板上演算著複雜的公式，粉筆與黑板摩擦發出的聲音單調而催眠。時安強打著精神，試圖跟上節奏，但眼神已經有些渙散，手裏的筆在筆記本邊緣無意識地畫著不成形的小貓。
    他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就在這時，老師停下講解，拋出了一道頗有難度的思考題：“……關於這個函數的周期性，有沒有同學有其他思路？”
    教室裏陷入短暫的安靜，大多數人麵麵相覷，顯然被卡住了。
    時安也蹙著眉思考，手指無意識地卷著額前的一縷碎發，小聲嘀咕：“周期……對稱軸……是不是要考慮參數的範圍……”
    他的聲音很輕，幾乎是自言自語，帶著點解題時的專注和一點點不易察覺的苦惱。
    旁邊的陸止，翻動書頁的動作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他沒有抬頭，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的書上，但握著鋼筆的手指卻微微動了一下。
    片刻後，他像是隨手一般，將壓在肘下的草稿本往時安那邊不著痕跡地挪動了一點點。
    時安正對著題目苦思冥想，眼角餘光忽然瞥見旁邊草稿本上多出來的一行字。那字跡瘦硬淩厲，與他筆記本上圓潤可愛的筆觸截然不同，清晰地寫著一個簡潔的數學表達式，旁邊還有一個箭頭，指向一個關鍵的變形公式。
    思路瞬間被點通！
    時安眼睛一亮，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側過頭，對著陸止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琥珀色的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飛快地說：“原來是這樣！”
    那笑容過於晃眼，帶著全然的信任和純粹的喜悅，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陽光，猛地撞進陸止冷淡的視野裏。
    陸止握著鋼筆的手指微微一緊，指尖有些發白。他依舊沒有轉頭看時安，隻是喉結不明顯地滾動了一下，然後用比剛才更冷三分的語氣，低聲回應：
    “吵死了。自己做題。”
    說完，他麵無表情地將草稿本重新抽了回去，仿佛剛才那不動聲色的提示隻是時安的錯覺。隻是，他重新聚焦在書頁上的目光，似乎比平時多停留了幾秒，才再次開始移動。
    時安被他這冷硬的反應噎了一下，但解決了難題的喜悅衝淡了這點小插曲。他摸了摸鼻子，轉回頭，心情頗好地開始在筆記本上演算，嘴裏還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歌。
    他沒有看到，在他轉回頭之後，陸止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了一眼他認真書寫的側臉，和他因為高興而微微晃動的發梢，然後才重新垂下眼眸，隻是那向來緊抿的唇角線條，似乎幾不可查地柔和了那麼一毫米。
    （課堂小紙條傳遞）
    【來自前排江淮回頭遞來的紙條】：
    江淮：安安！你剛是不是在跟冰山說話？！他居然理你了？！
    時安：（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生人勿近”的陸止，在紙條上寫）他剛才好像……提示了我一下題目？雖然態度還是很差。
    江淮：？？？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還會樂於助人？（畫了一個震驚掉下巴的表情）
    ……
    下午的體育課是籃球分組練習。時安所在的組正好缺一個人，體育老師的目光在人群中掃視，最後落在了獨自靠在陰涼處看書的陸止身上。
    “那位同學，對，就是你，別看了，過來一起活動一下！”
    陸止合上書，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顯然對這種集體活動毫無興趣。但在老師的注視下，他還是慢吞吞地走了過來，站到了時安旁邊的位置。
    分組練習開始。時安依舊活躍，跑動積極，和隊友配合默契。一次傳球，球力道稍大，直直朝著邊界線外的陸止飛去。
    “小心！”時安喊道。
    陸止反應極快，幾乎是本能地抬手穩穩接住了球。動作幹淨利落，帶著一種經過訓練的協調感。
    “傳過來！”時安在場內朝他揮手，臉上帶著運動後的紅暈和急切。
    陸止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和因為奔跑而微微淩亂的頭發，頓了一秒，然後手腕一抖，籃球劃出一道精準的直線，越過半個場地，分毫不差地落入了時安手中，時機和位置都恰到好處，讓時安接球後可以直接起跳上籃。
    “好球！”隊友喝彩。
    時安進球後，有些驚訝地回頭看了陸止一眼，隔著人群對他笑著比了個大拇指。
    陸止卻立刻移開了視線，雙手插回校服口袋，重新恢複了那副冷淡旁觀的樣子，仿佛剛才那個精準無比的傳球與他無關。隻是，在他移開視線的前一刻，目光似乎極快地掠過時安因為運動而泛著健康紅暈的臉頰和汗濕的額角。
    （隨機掉落·校園匿名論壇熱議）
    【標題】：理性討論，陸止對時安是不是有點雙標？
    【樓主】：火眼金睛
    1L：體育課觀察了一節課！陸止全程冷漠臉，但是！時安讓他傳球，他居然真的傳了！還傳得特別準！其他人跟他說話他根本不理的！
    2L：我也看到了！而且傳完立刻假裝無事發生，表情更冷了，有種“莫挨老子”的強行鎮定感。
    3L：這叫欲蓋彌彰吧？是吧是吧？表麵上“離我遠點”，背地裏偷偷幫忙解題（據五班同學透露），還精準傳球！
    4L：磕到了磕到了！表麵嫌棄實則暗戳戳關注什麼的，也太悶騷了！
    5L：隻有我覺得是時安小太陽光芒太盛，連冰山都被不自覺融化了一角嗎？
    6L：不管怎麼樣，這對好像真的有戲！坐等後續！
    ……
    體育課結束，大家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時安和江淮走在前麵，一邊走一邊用毛巾擦著汗。
    “熱死了……”時安抱怨著，隨手將額前汗濕的劉海向後捋去，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因為熱氣而愈發顯得紅潤的唇。他脖頸上的汗水在陽光下微微反光。
    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陸止，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時安後頸那片光滑的、毫無異狀的皮膚，隨即像是被燙到一般，迅速移開。他加快腳步，麵無表情地越過兩人，獨自走向教學樓，隻留下一個冷硬的背影。
    隻是，無人看見的角落，他插在口袋裏的手，微微蜷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