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風寒告病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3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次日,晨曦尚未透入重重宮闕,李淵卻已在禦榻上睜開了眼。
    昨夜種種如同驚濤駭浪在他腦中翻湧。
    他竟對臣子說出了那樣的話,那些對後宮嬪妃都未曾吐露,滾燙而羞恥的話語。
    此刻回想起來,指尖都泛著麻意。
    ”陛下,該起身了。”內侍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李淵坐起身,任由宮人伺候更衣。
    當明黃色的龍袍穿在身上,他忽然開口:”午後,宣靖遠侯進宮。”
    他要見徐尋呈,一天都等不了。
    然而不過一刻鍾,內侍匆匆回報:”陛下,靖遠侯府上來報,侯爺昨夜感染風寒,突發高熱,不便麵聖。”
    李淵的手猛地一頓,病了?
    偏偏是這個時候。
    他麵色沉靜,隻是淡淡的說道:”傳太醫令親自去診治。”
    ”奴才遵旨。”
    看著內侍退下的背影,李淵緩緩握緊了拳。
    是真的病了,還是......在躲朕?
    靖遠侯府內,徐烈確實臥於榻上,麵色透著不正常的潮紅。
    ”侯爺這病來得急,”太醫令收回診脈的手,”像是心火鬱結,外感風寒所致。需靜養數日。”
    徐烈虛弱地點頭:”有勞太醫。”
    送走太醫,室內重歸寂靜。
    徐烈靠在木枕上,望著帳頂繁複的紋樣。
    他確實是故意染上這風寒的。
    昨夜站在院中吹了半個時辰的冷風,又用冰水浸濕中衣,這般折騰,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
    他需要時間。
    需要時間讓李淵冷靜,也需要時間讓自己想清楚下一步棋該怎麼走。
    昨日李淵那番話,與其說是表白,不如說是一場豪賭。而徐烈,需要權衡著,來回應這絲感情。
    午後,李淵的賞賜流水般送入侯府。
    珍稀藥材、貢品錦緞、甚至還有一盒來自藩國的龍涎香。
    前來送賞的內侍傳達著天子關切的口諭:”陛下說,讓侯爺好生養著,朝中之事不必掛心。”
    徐烈撐起身子謝恩,命人將賞賜仔細收好。
    每一件賞賜都價值連城,但比起這些,他更在意,更好奇的是,李淵的耐心還剩多少。
    果然,次日黃昏,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停在了侯府側門。
    當李淵身著常服出現在寢室內時,徐烈掙紮著要起身行禮,卻被快步上前的天子按住了肩膀。
    ”病著就好好躺著。”李淵的聲音有些沙啞,目光在他臉上細細巡梭,”怎麼病得這樣重?”
    ”臣不慎感染風寒,勞陛下掛心了。”
    室內彌漫著藥香,徐烈臉上因病而顯得脆弱的神情,與平日裏的冷峻形成奇異的反差。
    李淵在榻邊坐下,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終,李淵深吸一口氣。
    ”那日的話......”
    ”陛下,”徐烈輕聲打斷,因發熱而濕潤的眼睛望過來,”臣都記得。”
    又是一陣沉默。
    李淵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袍,指節泛白。
    他以為徐烈會回避,會裝作不記得,甚至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可這樣直白的回應,反而讓他措不及防。
    ”朕......”
    他艱難地開口,”那日之後,朕想了許多。”
    徐烈安靜地看著他,等待下文。
    ”朕知道這很荒唐,很自私......”
    李淵苦笑著,”可朕控製不住。尋呈,你說朕該怎麼辦?”
    這一刻,他不是帝王,隻是個為情所困的普通人。
    徐烈垂下眼簾,長睫在蒼白的臉上投下陰影:”陛下是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卻讓李淵的心猛地一沉。
    ”朕不要你死!”
    他幾乎是低吼出來,一把抓住徐烈滾燙的手。
    ”朕要你......”
    後麵的話卡在喉嚨裏。
    要你什麼?要你陪伴,還是要你回應這份不該存在的情愫?
    他說不出口。
    徐烈任由他抓著手,聲音輕得像歎息:”陛下給的一切,對臣來說都是恩賜。無論是權勢,還是......其他。”
    燭花啪地爆開,在寂靜的室內格外清晰。
    李淵怔怔地看著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徐烈在給他台階下,他可以接受賞賜,可以保持這種曖昧的親近,但有些話,永遠不能說破。
    這或許已經是身為臣子、身為男子的徐尋呈,能給出的最大限度的回應了。
    ”你好生養病。”李淵最終鬆開了手,站起身,”朕改日再來看你。”
    徐烈望著晃動的門簾,緩緩閉上眼。
    這場病,恰到好處地冷卻了李淵過熱的頭腦,這李唐江山需要的是沒有醜聞的開國皇帝,而不是有著龍陽之好的帝王。
    但徐烈知道,有些東西一旦挑明,就再回不到從前了。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
    徐烈將手背搭在額頭上,感受著皮膚下的熱度。
    這場病是假的,也是真的,病的是他,也是帝王。
    答案,連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
    夜深人靜。
    靖遠侯府的書房內隻餘一盞孤燈,映照著徐烈輪廓分明的側臉。
    白日裏李淵那場帶著近乎直白訴求的探病,餘波猶在。
    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那位帝王身上獨特的龍涎香,還有一種…壓抑的愛。
    徐烈緩緩踱步到窗邊,推開窗,任由秋夜的涼風湧入,吹散室內的沉悶。
    他需要這冷意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荒唐……”他低聲自語,唇角勾起一抹近乎自嘲的弧度。
    這的確荒唐至極。
    他,一個來自千年後的靈魂,陰差陽錯成了這大唐的靖遠侯,如今竟被當朝天子,那位大唐的開國皇帝唐高祖李淵,以一種超越君臣的方式覬覦著。
    年齡的差距,身份的鴻溝,性別的禁忌……每一條都足以將這剛剛萌生且扭曲的情感碾得粉碎。
    他該感到恐懼、厭惡,該想盡辦法劃清界限,明哲保身。
    事實上,他也確實一直在這麼做。
    朝堂上的發瘋,對秦王若即若離的態度,甚至於這次故意染病,無一不是理智的權衡與自保的手段。
    然而,在內心深處,徐烈卻無法否認,也不能否認。
    在這巨大的荒唐之下,隱秘地滋生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
    那是一種挑戰禁忌,遊走於刀鋒之上的戰栗感。
    對方不是普通人,是執掌天下的帝王,是史書上記載的、充滿複雜色彩的人物。
    如今,這位威嚴強壯,雖至中年卻依舊魅力不凡的帝王,將最真實的一麵展露在他麵前,笨拙的試探和索取。
    這種將至高權力掌控於股掌之間,看著他在理智與情感間掙紮的體驗,危險卻帶著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在馴服一頭雄獅,明知稍有不慎便會粉身碎骨,但那份成就感與刺激感,卻足以令人沉淪。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徐烈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莫名浮現出這句話。
    隻是此刻品味起來,卻並非惋惜,而是一種帶著憐惜與……遺憾的複雜情緒。
    他憐惜李淵身為帝王的孤獨,遺憾其晚年的悲涼,所以縱容他那份不合時宜,卻熾熱真切的情感。
    他本可以更決絕地拒絕,可以用更冰冷的態度劃清界限,可以徹底斷了李淵的念想。
    但他沒有。
    他選擇了默許,選擇了用那種含蓄的,留有無限遐想空間的回應,去喂養李淵心中那簇危險而熾熱的火焰。
    他縱容李淵的靠近,縱容他那帶著醋意的試探,甚至縱容了那次逾矩的留宿。
    就像剛才,他明明可以借病徹底回避,卻還是讓李淵進了內室,默許了那雙屬於帝王的手,帶著擔憂與更多複雜情緒,撫上自己的身軀。
    這份縱容,源於對曆史走向的算計,需要借助李淵的信任和依賴來穩固自身地位。
    亦是出於一種對獵物的憐憫與掌控欲。
    在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處,或許還有著對這份扭曲的關係,產生了一絲難以言說的共鳴與投入。
    徐烈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
    他隻知道,李淵用那雙不再年輕卻依舊銳利的眼睛,在此刻卻盛滿了掙紮與渴望的望著他。
    他聽到那句壓抑著巨大痛苦的“朕愛你,但朕不能……”時,他心中那堵用理智築起的高牆,早已悄然鬆動。
    他看到了李淵的強大,也看到了他的脆弱;看到了他的威嚴,也看到了他的孤獨。
    這種極致的反差,構成了一種獨特的趣味,讓徐烈感到無奈與荒唐的同時,也再無法想象抗拒。
    “或許,這便是命定的劫數……”
    他輕輕合上窗,將秋寒隔絕在外。
    室內,燭火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這場危險的遊戲,一旦開始,便難以輕易抽身。
    他縱容著李淵的情感,也縱容著自己內心深處那份隱秘的興奮與挑戰欲。未來是深淵還是坦途,他已無法預料。
    他能做的,便是在這荒唐與興奮交織的漩渦中,保持最後的清醒。
    掌控著燎原的節奏,既不讓火焰熄滅,也不讓它失控脫離。
    至於結局……
    徐烈走到書案前,指尖拂過那冰涼的紫金龍符。
    或許,在這大唐的天空下,本就不該有既定的結局。
    一切,皆在他與李唐皇室,彼此的博弈之中。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