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林淺就被鬧鍾吵醒。她睜開眼，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著“06:45”，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她翻身坐起，掀開被子，腳踩在地毯上時才發現昨晚睡得並不安穩——衣服都沒脫。
    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外麵飄著細雪，院子裏的樹披了一層薄白。遠處的天色灰蒙蒙的，像是還沒完全醒過來。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皺巴巴的毛衣，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向衣櫃，從裏麵翻出件舊風衣。
    剛換好衣服，門外傳來敲門聲。
    “醒了？”是陸言的聲音。
    “嗯。”林淺應了一聲，開門。
    陸言站在門口，穿著黑色大衣，手裏拿著個保溫杯。“顧先生讓你喝了這個再去。”
    林淺接過杯子，揭開蓋子，一股熟悉的參茶味道飄出來。“他什麼時候起來的？”
    “比你早。”陸言淡淡地說，“已經在downstairs等著了。”
    林淺沒再多問，喝了兩口，把杯子放在桌上，拎起包就往外走。
    地下室的門開著，顧沉舟背對著她站在桌前，手裏拿著一份文件。聽到腳步聲，他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放下紙張，轉身看向她。
    “準備好了？”他問。
    “嗯。”林淺點頭，“去哪？”
    “地下三層。”他說。
    林淺愣了一下。“那是……你的私人區域吧？不是不讓進嗎？”
    “現在可以。”顧沉舟語氣平靜，“我想讓你知道真相。”
    他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陸言臉色一變，迅速擋在門前。
    “顧先生，有人闖進來了。”
    顧沉舟眉頭微皺：“誰？”
    “不清楚，但不是周慎之的人。”
    話音未落，門被猛地推開。一個身影衝了進來，動作利落地拔出一把槍，直指顧沉舟。
    林淺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那人穿著黑衣，臉上蒙著麵罩，隻露出一雙眼睛。她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那雙眼睛讓她莫名覺得熟悉。
    “別動。”那人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沙啞，“顧沉舟，你欠我的，該還了。”
    顧沉舟沒有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那人冷笑一聲，“三年前，你把我扔進海裏，讓我差點死在異國他鄉。”
    林淺心頭一震。三年前？那不是顧沉舟“消失”的時候嗎？
    顧沉舟眼神微變：“你是……陳驍？”
    “你還記得我。”那人咬牙切齒，“我還活著，就是為了今天。”
    陸言慢慢往前挪了一步，手已經摸到了西裝內側的槍柄。
    “別輕舉妄動。”陳驍警告道，“我不怕死，也不怕你們。”
    顧沉舟看著他，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你想知道什麼？”
    “你為什麼背叛我？”陳驍聲音發抖，“我們是兄弟，你說過要一起走下去。”
    “我沒背叛你。”顧沉舟說，“是你被人利用了。”
    “放屁！”陳驍怒吼，“我親眼看到你和周慎之密談，你還敢說你沒背叛我？”
    “那是一場局。”顧沉舟緩緩道，“周慎之想除掉我們兩個，所以我隻能先把你送走。”
    陳驍冷笑：“你就這麼解釋？”
    “你可以殺了我。”顧沉舟語氣平靜，“但我希望你知道真相。”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陳驍的手指還在扣著扳機，卻沒有開槍。
    林淺站在一旁，心跳如擂鼓。她看著顧沉舟，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他不是冷血，也不是無情。他隻是……太孤獨了。
    “顧沉舟。”她輕聲喊他，“你打算告訴他多少？”
    顧沉舟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複雜。
    “全部。”他說。
    他走向角落的保險櫃，輸入密碼，取出一個檔案袋。然後，他打開袋子，將裏麵的東西攤在桌上。
    林淺走過去一看，發現裏麵是一些照片、錄音記錄，還有幾份合同。
    “這是三年前的證據。”顧沉舟說，“周慎之設計的陷阱，他想讓我們互相殘殺。”
    陳驍盯著那些證據，眼神有些動搖。
    “你當時已經被盯上了。”顧沉舟繼續說，“周慎之給了你一條假情報，說我要對你動手。你信了，所以你先動了手。”
    陳驍的臉色變了。
    “我沒有背叛你。”顧沉舟看著他，“我隻是不想你死。”
    房間裏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陳驍終於開口：“如果這一切是真的……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因為你失蹤了。”顧沉舟說，“我找過你，但你已經離開。”
    陳驍的手慢慢垂下，槍口不再指著顧沉舟。他的呼吸有些亂，眼神裏多了幾分掙紮。
    “那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麼？”他問。
    “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人。”顧沉舟說，“尤其是你。”
    林淺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心裏泛起一陣酸澀。她忽然意識到，顧沉舟不是不懂情義，而是太過沉重。他習慣了獨自承受一切，連最親近的人都無法真正靠近。
    “你信不信，由你。”顧沉舟說完，轉身看向她，“我們該走了。”
    林淺點點頭，跟著他走進電梯。電梯緩緩下降，穿過一層又一層的防護門，最終停在地下三層。
    門打開時，林淺看見一間巨大的實驗室。牆上掛著各種儀器，中央是一個類似手術台的設備，周圍擺放著大量數據屏幕。
    “這就是……”她低聲問。
    “我的命脈。”顧沉舟說，“也是我不能公開的原因。”
    他走過去，按下按鈕，屏幕上開始滾動出一串串數據。林淺湊近一看，發現那是一組生物基因圖譜。
    “我的身體……已經不完整了。”顧沉舟說，“三年前那場事故，我失去了正常人的機能。現在支撐我的，是這些設備。”
    林淺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你怎麼還能……”
    “靠這些。”他指了指身上的植入裝置，“但它們維持不了太久。”
    林淺看著他，眼眶有些發熱。“所以你才會簽我？”
    “你寫我如神祇。”他輕聲說，“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神，隻是一個快要走到盡頭的人。”
    “可你不是還有我嗎？”她忍不住說，“我可以陪你。”
    “你會後悔的。”他說。
    “不會。”她搖頭，“我從不後悔做決定。”
    顧沉舟看著她，眼神終於有一絲動搖。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聲爆炸。
    “砰！”
    整個地下室震動了一下。
    “怎麼回事？”林淺驚呼。
    “他們來了。”顧沉舟臉色一沉，迅速拉住她的手，“快走。”
    他們剛跑出實驗室，就看見陸言已經帶著人迎敵。走廊裏火光四起，槍聲不斷。
    “你帶她走。”陸言一邊開槍一邊喊，“我去擋住他們。”
    顧沉舟沒有猶豫，拉著林淺朝另一個出口跑去。
    “顧沉舟！”林淺喘著氣問他，“是誰？”
    “周慎之。”他咬牙，“他不會放過我。”
    兩人跑到車庫，一輛車已經等在那裏。司機下車，立刻開門。
    “快上車。”顧沉舟推她進去。
    “那你呢？”她問。
    “我斷後。”他說，“你先走。”
    “我不走！”她抓住他的手，“我們一起走。”
    顧沉舟看著她，眼神裏閃過一絲掙紮。
    “林淺。”他低聲說，“如果你真的想陪我，那就活下去。等我來接你。”
    說完，他猛地關上門。
    車子啟動，林淺坐在後座，看著窗外的顧沉舟越走越遠。她的手緊緊攥著手機，心跳如雷。
    淩晨五點，天還沒亮，風雪更大了。
    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她知道，她不會放棄他。
    林淺死死攥著手機，指節發白。車身顛簸，風雪砸在車窗上，像是無數細小的冰粒在撞擊。
    她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混著車輪碾過積雪的沙沙聲。後視鏡裏映出她蒼白的臉，嘴唇幹裂，眼神卻固執地盯著來時的方向。
    司機沉默地握著方向盤，車子在莊園外圍的小路上疾馳。遠處火光未熄，槍聲已經聽不到了，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灼的氣味。
    “他們能不能突圍？”她終於開口，聲音嘶啞。
    司機的手指收緊了一下。
    “顧先生不會有事。”他說得堅定，但語氣裏藏著一絲不安。
    林淺低頭看著手機，屏幕黑著。她按下電源鍵，沒有任何信號。這地方太偏，信號本就微弱，剛才那場爆炸恐怕徹底切斷了通訊。
    她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現在不是崩潰的時候，她必須想辦法回去。
    車子轉過一個彎，前方突然亮起一束刺眼的燈光。緊接著，一道黑影從路邊衝了出來，直撲車前！
    司機猛打方向盤，車子失控撞向路邊的護欄。一聲巨響，車頭撞進雪堆裏，引擎蓋冒起白煙。
    林淺猛地抬頭，看見那個身影正慢慢走近。他穿著一身深色戰術服，臉上戴著麵罩，手裏握著一把短刀。
    “別動。”那人低聲警告，伸手拉開車門。
    林淺屏住呼吸，正要掙紮，卻被他一把拽下車。
    “噓。”那人壓低聲音，“我是來幫你的。”
    林淺愣住。
    “你是誰？”她問。
    那人沒回答，隻是迅速掃視四周，然後拉著她往樹林深處跑。
    積雪很深，每一步都陷進去半截。林淺喘著粗氣，腳下一滑，差點摔倒。那人立刻扶住她，力道不小。
    “你到底是誰？”她再次追問。
    那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她一眼，眼神熟悉得讓她心頭一跳。
    “你不記得我了？”他低聲說，“三年前，是你救過我。”
    林淺怔住。
    三年前？她腦中閃過一個畫麵——暴雨夜，醫院門口，一個渾身是傷的男人靠在牆邊，奄奄一息。
    那是她第一次見他。
    “你是……”她聲音顫抖，“那個被周慎之追殺的人？”
    男人點頭：“我叫沈硯。”
    林淺心跳加快。
    “那你現在為什麼幫我？”
    “因為你比誰都清楚，顧沉舟不是壞人。”沈硯語氣認真，“而我知道怎麼救他。”
    林淺猛地抓住他的手。
    “你知道他在哪？”
    “他們在地下三層動了手。”沈硯說，“周慎之的人已經逼近核心區域。如果顧沉舟撐不住……”
    林淺臉色一變。
    “走。”她果斷邁步，“帶我去。”
    沈硯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跟我來。”
    兩人穿過樹林，繞到莊園後方。那裏有一條廢棄的排水管道，直通地下室。
    沈硯熟練地撬開鐵蓋，示意林淺跟上。
    “小心腳下。”他低聲提醒，“裏麵很滑。”
    林淺點頭，貓身鑽了進去。
    黑暗中，隻有微弱的光線從上方的縫隙透進來。她踩著冰冷的水泥地前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
    走了大約十幾米，前方出現一扇鐵門。沈硯掏出工具，三兩下就撬開了鎖。
    門後是一間昏暗的儲藏室，堆放著一些舊設備和紙箱。
    “我們快到了。”沈硯輕聲說。
    他推開另一扇門，外麵是長長的走廊。牆上嵌著應急燈，閃爍不定。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腳步聲和金屬碰撞的聲響。
    林淺屏住呼吸，跟著沈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忽然，一道身影從拐角處閃出，舉槍對準他們。
    “別動！”那人厲喝。
    林淺心髒猛地一縮，正要往後退，沈硯卻突然出手。他動作極快，一腳踢飛對方的槍，緊接著一個肘擊打在他腹部。
    那人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快走！”沈硯拉住林淺的手腕，繼續向前。
    他們終於來到實驗室外的走廊。門口橫著幾具屍體，血跡蜿蜒。
    林淺咬緊牙關，推開門。
    眼前的一幕讓她瞳孔驟縮——
    顧沉舟倒在地上，胸口一片血跡。周慎之站在他麵前，手裏握著一把染血的匕首。
    “你們來得正好。”周慎之冷笑著看向林淺，“看看你最信任的男人，是怎麼一步步走向毀滅的。”
    林淺衝過去，跪在顧沉舟身邊。他雙眼微闔，臉色慘白，呼吸微弱。
    “顧沉舟！”她急聲喊他，“醒醒！”
    他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她臉上，露出一絲虛弱的笑。
    “你……不該回來。”
    “我必須回來。”林淺握住他的手，“你說過，你會來接我。”
    周慎之冷笑：“他連站都站不穩，還怎麼接你？”
    沈硯站在門口，手中槍已瞄準周慎之。
    “放開他。”沈硯聲音冷冽，“否則，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周慎之嗤笑：“你以為你能殺了我？你連當年都沒做到。”
    沈硯眼神一沉：“這一次，我會。”
    空氣仿佛凝固，下一秒，槍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