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陽光依舊明媚，卻仿佛照不進兩人之間暗流洶湧的泥潭。
    陸明軒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死死盯著顧嶼，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個漂亮皮囊下究竟藏著怎樣瘋狂而危險的靈魂。
    良久，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裏擠出一句話：“顧嶼，你真是個瘋子。”
    顧嶼欣然接受這份讚譽：“謝謝誇獎。所以，你的答案是？”
    陸明軒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下定某種決心。
    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底的震驚和恐慌已經被一種冰冷的、破釜沉舟的決絕所取代。
    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那張照片塞到了枕頭底下。
    然後，他看向顧嶼，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靜，卻帶著一絲冰冷的寒意：“好！”
    顧嶼臉上的笑容擴大，他知道，他贏了。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裝外套，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次愉快的拜訪。
    “很好。期待你的好消息，陸二少……或者，我未來的合作夥伴。”
    他轉身走向門口，手握住門把時，又像是想起什麼，回頭補充道：“哦，對了，祝您……早日康複。”
    門輕輕合上。
    病房內，陸明軒獨自坐在床上，陽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卻暖不透他眼底驟然積聚的冰冷風暴和深不見底的野心。
    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依舊有些顫抖的指尖，然後猛地攥緊。
    時間又悄然滑過數周。
    表麵上的風浪似乎暫時平息。
    遊輪的意外由顧氏讓出一個項目勉強堵住了陸正宏的嘴。
    陸明軒出院後，以休養和熟悉國內業務為由，低調地進入了陸氏集團，並負責起與顧氏集團部分的對接業務。
    他與顧嶼接觸僅限於幾次第三方短暫會麵，每次會麵，空氣裏都彌漫著是心照不宣的算計和彼此的厭惡。
    陸明軒顯然也清楚這不過是互相利用，但在巨大的利益**和急於在陸氏站穩腳跟的迫切需求下，他選擇了暫時配合這場危險的遊戲。
    與此同時，顧嶼生活也回歸了既定軌道。
    他主演的電影《暗湧》進入了密集宣傳期，閃光燈、采訪、粉絲的尖叫構成了他工作主旋律。
    這天傍晚，在返回市區路上，顧嶼助理楚木在一旁低聲確認著明天行程。
    念完後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閉目養神的顧嶼，小心問道：“嶼哥，晚上……顧氏集團那個慈善答謝晚宴，您還去嗎？如果太累的話，我可以跟齊助理那邊溝通一下，就說劇組拍攝延後……”
    顧嶼緩緩睜開眼，看向窗外飛速倒退街景。
    “去。”顧嶼聲音沒什麼起伏，他拿出手機，點開一個加密相冊，裏麵隻有寥寥幾張照片，都是多年前舊照。
    其中一張，是少年時顧琛帶著更小的他去遊樂園，照片上顧琛笑容輕鬆，帶著罕見溫度。
    顧嶼手指輕輕摩挲著屏幕上那張模糊笑臉，眼神竟有一瞬間恍惚。
    “嶼哥，到了。”楚木聲音打斷了他思緒。
    抵達宴會廳時，宴會已近尾聲。
    悠揚樂曲尚在流淌，但賓客已散去不少，留下的多是些意猶未盡仍在寒暄，或是像他這樣姍姍來遲的。
    他無視了周圍投來或驚豔、或探究的目光，視線如同精準雷達，快速掃過略顯空曠的會場，最終，牢牢鎖定在了角落休息區一人身上。
    顧琛靠坐在寬大的絲絨沙發裏，向來挺直的背脊微微放鬆，陷在柔軟的靠墊中。
    西裝外套隨意搭在一旁扶手上，一絲不苟的領口鬆開了兩顆，露出了線條冷硬的下頜和微微泛著不正常紅暈的脖頸。
    他閉著眼，眉心緊蹙，一隻手肘撐著沙發扶手，修長的手指用力按著太陽穴，平日裏冷峻威嚴被濃重幾乎無法掩飾的酒意所取代。
    齊司明並不在旁邊，想必是被支開去處理其他事務。
    顧嶼徑直走了過去，在顧琛麵前站定，高大身影投下陰影將對方完全籠罩。
    顧琛似有察覺，眼睫微動，緩緩抬眸。
    那雙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此時蒙上了一層氤氳水霧，焦距有些渙散，反應也比平時慢了好幾拍。
    他盯著顧嶼看了好幾秒，深邃瞳孔似乎才艱難地凝聚起一點光線，辨認出眼前之人是誰。
    “阿嶼？”他聲音比平時低沉沙啞許多，帶著濃重鼻音。
    “嗯。”顧嶼應了一聲，目光快速地從他泛紅臉頰和失焦眼神上掠過，心下明了這人確實醉得厲害，不然也不會如此溫和對他喊出早已不叫的小名。
    他俯身，動作自然拿下顧琛撐在額上的手輕聲說道：“結束了，哥。該回去了。”
    顧琛似乎沒太理解他話，隻是又看了他一會兒，眉頭微蹙，像是疑惑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沒有抗拒顧嶼靠近，甚至當顧嶼伸手想去扶他起來時，還下意識地借了一下力。
    然而，站起瞬間，醉意帶來的眩暈還是讓他晃了一下。
    顧嶼立刻上前一步，手臂穩穩地環住他腰背，將他大半重量接了過來。
    瞬間，濃烈酒氣混著顧琛身上冷香撲麵而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顧琛身體不同尋常的熱度和重量。
    隔著兩層衣料，依舊感受到顧琛身體的灼熱。
    這過於親密的距離，對於小心翼翼一直維持著界限的他來說，既是煎熬，又是一種無法言說的**。
    他心跳不受控製地加速。
    顧嶼半扶半抱著顧琛，低聲在他耳邊言語：“小心，跟著我走。”
    顧琛似乎含糊地應了一聲，腦袋無意識地歪向他肩膀，溫熱氣息拂過他頸側。
    顧嶼抿唇，不再多言，支撐著顧琛，一步步朝著宴會廳外走去。
    周圍偶爾有人投來目光，但他一概無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臂彎裏顧琛身上。
    將顧琛帶到自己車前，拉開副駕駛車門。
    顧嶼幾乎是哄著將顧琛塞進副駕駛，拉過安全帶給他扣上。
    動作間，他手指不可避免地擦過顧琛滾燙的頸側皮膚，那觸感讓顧嶼指尖都有些發顫。
    顧琛靠在椅背上，似乎又陷入了昏沉，閉著眼，眉頭依舊緊鎖。
    車門關上，隔絕了燈光和人聲。
    車內瞬間陷入一種寂靜。
    顧嶼沒有立刻發動車子，隻是坐在駕駛座上，側過身，目光牢牢鎖在副駕駛座上的人。
    顧琛靠在椅背裏，頭微微歪向車窗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