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露中立宵 第3章暗影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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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宿學校的晨鍾總是敲得格外早,天還沒亮透,走廊裏就響起管理員阿姨的哨聲,尖銳地劃破寂靜。林芷若猛地從床上坐起,下意識地摸了摸枕頭底下的布老虎——它還在,這是她在這陌生環境裏唯一的慰藉。
宿舍裏的其他七個女孩已經陸續起床,各自收拾著床鋪、洗漱穿衣。她們大多是縣城裏家境不錯的孩子,穿著嶄新的衣物,說話時帶著底氣,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討論著周末的計劃。林芷若默默爬下床,走到擁擠的洗漱台邊,用自己那隻邊緣磨損的塑料盆接水。冷水撲在臉上,讓她瞬間清醒,也讓她更清楚地意識到,這裏和之前的任何地方都一樣,她依然是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開學第一天的班會,班主任讓大家輪流自我介紹。林芷若站在講台上,手指緊張地摳著衣角,聲音小得像蚊子叫:“我叫林芷若。”說完就想下台,卻被班主任叫住:“芷若同學,再多說幾句呀,比如你的愛好什麼的。”
台下傳來幾聲低低的嗤笑,林芷若的臉瞬間漲紅,眼淚差點湧上來。她攥緊拳頭,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我喜歡畫畫。”
“畫畫?”一個清脆又帶著輕蔑的聲音響起,“畫什麼呀?畫泥巴牆嗎?”
全班哄堂大笑。林芷若抬頭,看見坐在前排的女生正挑眉看著她,那女生留著齊耳短發,穿著名牌運動鞋,眼神裏滿是驕縱。後來她才知道,這是班長張婷婷,父親是縣城裏的幹部,在學校裏向來橫著走。
從那天起,張婷婷就盯上了林芷若。
起初隻是些無傷大雅的小刁難。林芷若放在課桌裏的課本會不翼而飛,等她急得團團轉時,才發現被藏在了講台底下;她的作業本上會莫名出現幾道紅叉,不是老師批改的,而是張婷婷趁她不注意畫上去的;課間休息時,張婷婷會帶著幾個女生圍在她的座位旁,故意大聲討論“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窮酸樣”“沒爹沒媽管的孩子就是沒教養”。
林芷若把所有委屈都咽在肚子裏。她知道自己沒有靠山,反抗隻會招致更厲害的欺負。她開始變得更加沉默,上課低著頭,下課就躲在角落裏,盡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越是這樣,張婷婷等人就越是變本加厲。
深秋的一個下午,美術課結束後,林芷若把剛畫好的畫稿小心翼翼地夾在課本裏,準備帶回宿舍。走到教學樓後麵的小樹林時,張婷婷帶著三個女生突然衝了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林芷若,手裏拿的什麼?讓我們看看。”張婷婷伸手就去搶她的課本。
林芷若下意識地把課本抱在懷裏,往後退了一步:“不用你們看。”
“喲,還挺寶貝?”張婷婷冷笑一聲,使了個眼色,旁邊的兩個女生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拉住林芷若的胳膊,硬生生把她的課本搶了過去。
“啪”的一聲,課本被扔在地上,畫稿散落出來。那是一幅畫,畫的是奶奶家院子裏的老槐樹,春天的槐花雪白一片,樹下坐著慈祥的奶奶。這是林芷若畫了好幾天才完成的,是她心裏最溫暖的畫麵。
張婷婷撿起畫稿,看了兩眼,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這畫的什麼呀?醜死了!還敢說自己喜歡畫畫,我看你就是在丟人現眼。”
說完,她當著林芷若的麵,把畫稿撕成了碎片。
“不要!”林芷若急得大哭起來,掙紮著想去撿那些碎片,卻被那兩個女生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碎片被風吹得四處飄散,像漫天飛舞的雪花,也像林芷若破碎的心。她看著那些被撕碎的畫稿,看著張婷婷等人得意的笑容,心裏充滿了絕望和憤怒。這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是她對抗孤獨的武器,可現在,被人輕易地毀了。
“哭什麼哭?”張婷婷踹了她一腳,“再哭我們就把你所有的畫都撕了!我告訴你,在這個學校裏,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不然有你好受的!”
林芷若咬著嘴唇,強忍著眼淚。她知道,眼淚是沒用的,隻會讓對方更得意。她死死地盯著張婷婷,眼神裏充滿了恨意,也充滿了無助。
從那天起,霸淩變本加厲。她們會在林芷若的水杯裏倒墨水,讓她喝不了水;會在她的床上放蟲子,嚇得她整夜不敢睡覺;體育課上,她們會故意把球砸向她,然後假裝是不小心;甚至在宿舍裏,她們會聯合起來孤立她,不跟她說話,不借她東西,把她當成透明人。
林芷若向老師求助過。她鼓起勇氣,找到了班主任,把自己被欺負的事情告訴了老師。班主任找了張婷婷等人談話,可她們一口咬定沒有欺負林芷若,還說林芷若是因為性格內向,想太多了。
張婷婷的父親給學校捐過款,老師也不想得罪她。從那以後,老師對林芷若的求助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偶爾象征性地提醒張婷婷幾句,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反而,因為林芷若的告狀,張婷婷等人更加變本加厲地欺負她。她們把林芷若堵在廁所隔間裏,搶走她的畫筆,用冷水潑她,罵她“告狀精”“沒人要的野孩子”。
林芷若徹底絕望了。她知道,在這裏,沒有人會保護她,沒有人會幫她。她就像一隻被困在蛛網上的小蟲,無論怎麼掙紮,都逃不出這張黑暗的網。
她開始變得沉默寡言,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光彩,隻剩下麻木和空洞。她不再主動和任何人說話,不再畫畫,甚至不再好好吃飯。她的成績一落千丈,上課總是走神,老師提問時也答不上來。
她想給爸爸打電話,想告訴爸爸她在這裏的遭遇,想讓爸爸來接她走。可她翻遍了書包,也找不到爸爸的電話號碼——爸爸換了手機號,卻沒有告訴她。她想給奶奶打電話,可她不知道醫院的電話號碼,甚至不知道奶奶的病好了沒有。
無數個深夜,宿舍裏的其他同學都睡著了,林芷若卻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想念奶奶,想念奶奶做的槐花餅,想念奶奶在煤油燈下教她認字的樣子;她想念那個雖然簡陋卻充滿溫暖的家,想念院子裏的老槐樹,想念那些自由自在畫畫的日子。
她覺得自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飄著,不知道哪裏是歸宿。她甚至想過放棄,想過逃離這個世界,可每當她摸到枕頭底下的布老虎,摸到奶奶縫的針腳,她就又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奶奶說過,她以後能當畫家,奶奶還在等她,她不能讓奶奶失望。
轉機發生在一個周五的傍晚。那天放學後,同學們都收拾東西回家了,林芷若因為值日,留在教室裏打掃衛生。打掃完教室,天已經黑了,她背著書包,慢慢往宿舍走。
路過美術教室時,她意外地發現教室的後門沒有鎖。鬼使神差地,她推開門走了進去。美術教室裏空蕩蕩的,隻有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灑在畫架和畫板上。教室裏彌漫著顏料和鬆節油的味道,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她走到一個畫架前,看著上麵未完成的畫,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畫畫**。她太久沒有畫畫了,太久沒有感受到那種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快樂了。
她在教室裏找了找,發現角落裏有一些被丟棄的鉛筆頭和幾張廢畫紙。她拿起一支鉛筆頭,坐在畫板前,借著月光,開始畫畫。她畫奶奶的笑臉,畫院子裏的老槐樹,畫天上的小鳥,畫一切能讓她想起溫暖的東西。
畫畫的時候,所有的委屈、孤單和絕望都好像消失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專注地勾勒著線條,塗抹著陰影。那一刻,她忘記了張婷婷等人的欺負,忘記了老師的漠視,忘記了寄人籬下的委屈。她隻知道,畫畫是她唯一的救贖,是她在這黑暗世界裏唯一的光。
從那天起,每天放學後,林芷若都會偷偷溜進美術教室,用撿來的鉛筆頭和廢畫紙畫畫。美術教室成了她的秘密基地,成了她躲避黑暗的避風港。在這裏,她可以自由自在地畫畫,不用擔心被人欺負,不用擔心被人嘲笑。
有一次,她正在畫畫,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嚇得一哆嗦,以為是張婷婷等人找來了,連忙把畫紙藏起來。
“別怕,我不是來抓你的。”一個溫和的聲音響起。
林芷若回頭,看見美術老師站在她身後,手裏拿著一套嶄新的畫筆和一疊畫紙。美術老師是個中年女人,姓陳,平時話不多,但對學生很溫柔。
“陳老師……”林芷若緊張地站起來,手足無措地看著她。
陳老師笑了笑,把畫筆和畫紙遞給她:“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的畫很有靈氣。我知道你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但別放棄,畫畫是你的天賦,也是你的力量。”
林芷若愣住了,她沒想到陳老師會注意到她,會關心她。她接過畫筆和畫紙,眼淚忍不住湧了上來:“謝謝老師……”
“不用謝。”陳老師摸了摸她的頭,“以後想畫畫了,就來美術教室,這裏的門永遠為你敞開。記住,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不要放棄自己的夢想。”
陳老師的話像一股**,湧入林芷若的心裏。在這個冰冷的世界裏,終於有人看到了她的痛苦,有人關心她,有人鼓勵她。她緊緊握著那套畫筆,心裏充滿了感激和力量。
從那天起,林芷若更加努力地畫畫。她利用所有的課餘時間,在美術教室裏練習,陳老師也經常指導她,教她技巧,給她鼓勵。她的畫技進步得很快,畫裏的內容也漸漸豐富起來,不再隻是回憶,還有對未來的憧憬,對光明的渴望。
張婷婷等人依然在欺負她,依然在孤立她,但林芷若不再像以前那樣麻木和絕望了。她有了畫筆,有了美術教室,有了陳老師的鼓勵,這些都成了她對抗黑暗的力量。每當她被欺負後,她都會跑到美術教室,拿起畫筆,把所有的負麵情緒都傾注在畫紙上。
她的眼神裏重新有了光彩,不再是之前的麻木和空洞,而是多了一份堅定和執著。她知道,隻要不放棄畫畫,隻要不放棄自己,就一定能走出這片黑暗,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光明。
她開始默默努力學習,成績也漸漸有了起色。她想考上好的初中,想離開這所寄宿學校,想離那些欺負她的人遠一點。她想靠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想讓奶奶為她驕傲。
日子一天天過去,林芷若在美術教室和書本之間忙碌著。她像一株在石縫裏頑強生長的小草,雖然經曆著風雨的洗禮,卻依然不屈不撓地向上生長,渴望著陽光和雨露。
她不知道,光明已經離她越來越近了。再過不久,她就會遇到一個人,一個會把她從黑暗中拉出來,一個會成為她生命裏第一束光的人。而她的人生,也將在那個時候,迎來真正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