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皖快被這一大一小氣死了，難得地飯也做不下去，去書房悶著，而後又在一個十萬火急的電話中匆匆離家。
    以至於韓盡移起床，麵對他的隻有除了年輕一無是處的自己和一鍋半生不熟的粥。
    “家裏收拾得差不多了，回去吧。”韓盡移在這個滿是南皖氣息的屋子裏越待胃越疼。
    景一看著他們這樣也很胃疼。
    一想到以後的自己和好哥們落得如此下場，景一道：“我如果不接受南皖的告白，你現在是不是能過得舒坦一點？”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韓盡移想也沒想道：“並不會。”
    該加的班一天都不會少，肩上的壓力亦然。
    甚至可以說南皖延緩了他的不堪重負。
    韓盡移跟自己坦白：“我不能拴著南皖了。”
    景一說：“我看他很樂意啊。”
    “長點良心吧。”韓盡移癱在沙發上仰天花板長歎：“去年這個時候，有個跨國項目找南皖，以他的才能，不出五年，就能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四個字讓景一皮膚像過了電似的，整個人都抖了個激靈。
    “他的同事、以前的導師，朋友們，明裏暗裏都勸他去。”韓盡移道：“我是真心希望他能為了人類科技做出貢獻，他也一直為此努力，這是他的夢想。”
    結果愛情成了夢想的絆腳石。
    “無論我怎麼說不介意沒關係，他都不肯去，白白把機會讓了出去。”韓盡移說到這裏用手掩麵，“他就是都是這樣，隻要有我在，夢想什麼的都可以放棄。”
    景一心中感慨萬千，這麼多年過去了，南皖還是那個南皖。
    小學有次組織參觀科技展，韓盡移發高燒去不了，南皖明明激動得一晚上沒睡，結果第二天就裝病，陪了他一整天。
    之後韓盡移也是鬧了大脾氣，還是家長們一起勸和，把兩個都帶去看國際大賽的科技作品展，這才把韓盡移的毛捋順。
    但這一次家人解決不了他們的矛盾，沒人能解決。
    ……
    晚上南皖帶著一身疲憊回來，屋子裏已經空了，但是桌上留了便簽和便當。
    大小韓盡移就這麼把他丟下，自駕遊去了。
    幹不過就跑，韓盡移頭一回嚐到了落荒而逃的滋味。
    居然還不賴。
    打開天窗，風灌進來，又從大開的車窗撕扯出去。
    景一嗚呼嗚呼叫喚著，兩個人都在風裏淩亂而快活。
    車子在山脊上飛馳，道路空曠，四下無人，景一恨不得自由到裸奔。
    “爽！”他坐下來凍得牙根狠狠打顫，“太TM爽了！”
    韓盡移關上車窗，聲音一樣不穩：“爽就對了。”
    就該這樣，自己和自己爽快，管他是非對錯。
    關掉手機，拋掉煩惱，他們在神農架瘋到忘我。
    開到哪裏是哪裏，他們甚至沒有訂名宿，一頂帳篷、兩套換洗衣物、一箱泡麵和礦泉水，就是全部家當了，連洗漱用具都沒有。
    沒有南皖連羽絨服都不知道帶上兩人在寒風簌簌的冬夜裏不停打噴嚏。
    第二天有了不同程度的鼻音，於是他們果斷放棄了帳篷，決定在車裏開空調將就。
    找農家樂搓了頓好的，他們繼續上路，超過形形色色的私家車，筆直地朝著大路盡頭開下去。
    把車開到沒油，他們就找了個山頭，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看到麻木。
    韓盡移問景一：“AI博覽會看不成，不難過？”
    景一眼裏是大好河山：“這裏也不差。”
    “我回去以後就繼續上班了。”韓盡移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你在家閑不住，找點事做做吧。”
    景一想了想：“那就讀書唄。”
    “……”
    活見鬼了，這是他十八歲能說出來的人話？
    麵對韓盡移難以置信的麵容，景一一反常態地說出肺腑之言：“你已經落下南皖那麼多了，那我就努力努力，稍微跑兩步，讓你好受點。”
    韓盡移笑他：“還想著南皖呢？”
    景一辯駁道：“我想的是我那個好哥們南皖，和現在這個繞不出彎的死腦筋不一樣。”
    “要是你回到過去，就好好對他。”韓盡移說：“這些年，我無以為報。”
    隻能委屈年少的自己給他點甜頭了。
    景一的臉被山風吹得紅撲撲，他神秘兮兮道：“我給你看個驚天大秘密。”
    韓盡移眨了眨眼，靜候驚天秘密的揭曉。
    景一從衣兜裏掏出了一隻絨布盒子。
    這方方正正的尺寸，韓盡移頭一昏，頓覺天旋地轉。
    戒指沒什麼花樣，樸素得就和任何一家珠寶店裏能買到的白金戒指款式一樣。
    但韓盡移知道它不是一般的金屬，這是南皖的科研成果之一，價值連城。
    這種金屬最初目的是用於航空，後來歪向國防科技，它輕且耐高溫更勝早年流行的鈦合金，目前仍處於進一步研發測試階段。
    再具體的韓盡移就不清楚也不能清楚了。
    “我這應該不算偷吧。”景一撓了撓寸頭：“他總不能還想著送給別的什麼人。”
    “然後你把它拿給我？”韓盡移笑了：“自己向自己求婚嗎？”
    “自戀是刻在骨子裏的。”景一連戒指帶盒子塞到韓盡移手裏：“你看著辦。”
    傍晚的山崖上日月星辰同台演出。
    景一蓋著外套一覺睡醒，韓盡移盤腿坐在他身邊，一隻手伸了出去，五指大張。
    戒指嚴絲合縫套在無名指上，折射著絢爛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