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皖耐著性子把景一趕回了房間，然後去書房又是一通整理。
    這一晚，這座城市多了兩個不眠人。
    韓盡移沒睡好，南皖幾乎沒睡。
    就景一生物鍾還沒亂，五點一到，腦子沒醒身體動了。
    他睡眼惺忪洗漱更衣，晃晃悠悠到門口穿鞋。
    晨跑，要刻在DNA裏。
    顯然這個好習慣沒有保留到十二年後。
    南皖早起出門買菜，碰到打著瞌睡跑完三公裏回來的景一。
    一月的冷風在十八歲少年的運動背心裏穿梭，繃緊的肌肉和緊密的汗珠，無一不在告訴過往的路人——
    這孩子自律又健康。
    回家，衝澡，睡回籠覺。
    景一真正意義上的蘇醒在韓盡移之後。
    韓盡移被南皖連拖帶拽出去晨練。
    半個小時不到兩人就回來了，韓盡移喘得像家裏那條老狗。
    十二歲的時候走了，是除了南皖之外陪伴了他整個童年的夥伴。
    “你、你搞科研的……”韓盡移扶著牆換鞋，上氣不接下氣道：“為什麼體力還這麼好？”
    景一吸溜著麵條，嗆了一口，“搞科研？”
    對哦，他還不知道發小是幹什麼出的那麼個大息。
    “主業人工智能，副業遊戲開發。”南皖去翻出了他留在這個家的備用名片。
    “臥槽！”景一奉上最高的讚美。
    南皖微笑著把偷摸往沙發上躺的翰盡移架起來，兩人在浴室裏呯呤咣啷弄出了各種不可描述的聲響。
    韓盡移濕漉漉地出來並把浴室的門反鎖，大吼一聲：“狗東西，你就死裏麵吧！”
    他以勝利者的姿態晃悠到廚房，拿起了南皖事先溫好的牛奶。
    喝完，他轉頭看向景一，挑眉：“怎麼？”
    景一含著筷子，憑心而論：“你好像活過來了。”
    跑出了一身汗和牢騷，韓盡移身上冒著熱氣，宛如被春雨滋潤複蘇的植株，連帶發梢都蒙上了點朝氣。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是在損我之前像行屍走肉。”韓盡移過去握了一下那紮手的寸頭。
    景一忙轉移話題，把南皖的名片舉起來抖了抖：“劇透一下唄。”
    “搜索引擎上就有。”韓盡移把名片夾過去，指腹摩挲上麵那燙金的兩個字，“讓你知道什麼叫教科書式的精彩的人生。”
    景一照做，搜索引擎—打字——南皖。
    精彩，確實精彩。
    博士啊博士，研究成果劃到手抽筋都劃不到底。
    “在一起是我糟蹋他了。”韓盡移在景一對麵坐下。
    畫麵很詭異，兩個人像是隔了十二年的時空在吃同一頓早飯。
    景一又翻到了幾個南皖領獎的視頻和報導，怎麼說呢，即便他現在開始懸梁刺股、勤學苦讀，也未必能踩到這發小的腳後跟了。
    韓盡移頭發長幹的慢，上樓找吹風機，景一就到他屋裏登門入室地觀光。
    屋子裏有不少擺台。
    有兩張肩並肩挨著，一張是年少的韓盡移，一張是青年的南皖，背景卻是極為相似。
    前麵那張景一記憶猶新，他十六歲賭氣離家出走去西雙版納熱帶雨林瘋了一整個星期，這張照片是導遊拍的。
    韓盡移告訴他後麵那張的故事：“這是兩年前南皖的研究院組織去科研，可帶家屬。”
    最後四個字，咬字很輕，但包含的情緒格外沉重。
    他們是一個腦子，腦回路很容易接上。
    十六歲的韓盡移無法無天，他當時會去西雙版納就是因為家裏不讓。
    他是怎麼回懟的來著？
    十幾歲的時候不去以後再去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而後，三十歲的南皖和一群誌同道合的同事踏足了西雙版納自然保護區。
    韓盡移沒有參加的原因也很好猜：
    一是沒時間；
    二是他意識到了自己當年的話有多蠢。
    其實不是年紀問題。
    “我後來也去過。”韓盡移自暴自棄地說下去：“和一幫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客戶。”
    南皖以為當年韓盡移拒絕同行是臉皮薄和真的忙。
    可他韓盡移是從小丟臉到大過來的，他不怕給人知道他們的關係，也不怕給人看；
    那會兒他還沒正式接手公司，忙又能忙到哪裏去呢。
    他隻是覺得自己像個外人罷了。
    找到了吹風機，接過櫃子前的地板上滴滿了水，韓盡移蹲下來用毛巾擦，結果越擦越多，糊了一片。
    景一不聲不響出去，到樓下浴室，把門開了。
    南皖赤條條光溜著，滿頭泡沫，他閉著眼，聽到聲音想也不想地說：“盡移，幫我拿下毛巾。”
    景一冷不丁開口：“你不帶我哥出去玩。”
    南皖茫然抬頭：“嗯？”
    他知道身後站著的是景一，馬上用水衝眼抽了浴巾裹身上，又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問：“你剛才說什麼？”
    景一不了解別人但自己是什麼脾氣，他一清二楚：“你不帶我哥去西雙版納，他氣到現在。”
    還TM丟人現眼的氣哭了。
    南皖這才明白他講的是哪件事：“盡移說他十六歲去過，沒意思。”
    景一退出去，一腳把門重新踹上，反鎖：“不是和你去的才沒意思，傻d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