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在陽台抽了整整一包煙，韓盡移過來開解：“沒那麼糟。”
    甚至可以說還挺爽。
    “你！”景一隻恨對著自己青年才俊的臉下不去手，“分手了還滾什麼床單？那種姿勢你怎麼擺得出來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快點讓我忘了那個畫麵！”
    “南皖技術不賴，你以後試過就知道了。”
    “……”
    人生要是能重來他一定會把開口的第一句人話從“媽媽”改成“快點搬家！”
    癲狂完的景一帶著他七拚八湊回來的理智回屋。
    南皖賢惠地做好四菜一湯，都是韓盡移愛吃的。
    “留住我的胃也沒用。”韓盡移說著就開動了。
    “盡移……”
    “幹嘛？”
    大小韓盡移都抬起了頭。
    景一發現不是喊自己，又若無其事繼續吃。
    南皖沉默了會兒，正對韓盡移道：“我不想結束。”
    “你以前總說我吃飯的時候談正事敗壞胃口。”韓盡移看他：“原來是隻許你州官放火啊。”
    “不是、你吃，你慢點吃。”南皖還為他盛了一碗湯。
    “我飽了。”狗糧拌飯，撐死他了。
    景一放下碗筷起身道：“哥，你就讓他再追你一次唄，衝他這廚藝和你讚不絕口的技術，你虧不了。”
    韓盡移被他反轉的態度弄糊塗了。
    “哥們兒。”景一拍了下南皖的肩，“當初你怎麼追的我哥？情景再現一下，回憶殺雖爛但有用。”
    南皖圍著圍裙，手裏握著一柄湯勺。
    時光回不到那個黃昏時分的籃球場，但不論過了多少年，他都能說出來——
    “韓盡移，我告訴你一件事。”
    “我暗戀你十八年，今後我想明著來。”
    “我喜歡你。”
    ……
    到家，韓盡移洗了澡，換上睡衣，新年第一天，他隻想冬眠。
    快要迷糊過去了，景一圍著浴巾走進來，把他搖醒：“喂，小爺穿啥？”
    “衣帽間自己找。”韓盡移抓著被子蒙過頭，不行，太困了，要神誌不清了。
    衣帽間裏傳出翻箱倒櫃的動靜，然後消停了會兒，韓盡移又聽到了那種貓在家裏東奔西跑搞破壞的聲響。
    “滾出去！”韓盡移火冒三丈：“給我睡覺去！”
    “出去就出去，才不睡。”景一找到一本實體相冊，掂在手裏往外走，“你在我這個歲數能睡得著？”
    是了，這兔崽子才十八歲，精力旺盛著呢。
    韓盡移睡得不知身在何處，景一光著腳在地板上翻照片。
    裏麵有他熟知的過去，也有尚未經曆的將來。
    高中以後和家人的影像就變少了，相片中越來越多的南皖。
    從幼年到少年到青年，一張張一幕幕，幾乎囊括了韓盡移奔湧不停的潺潺歲月。
    所以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時間真的會把人磨礪成另一幅模樣？
    景一有著現在韓盡移拋卻了的獨屬於少年人的執著，他得刨根問底，要搞個明白。
    合上相冊，景一撓了撓寸頭，胳膊肘往外拐地把南皖的名字從韓盡移的通訊錄黑名單裏拖了出來。
    手機是直接順出來的，指紋解鎖，暢通無阻。
    然後就消息狂跳。
    這是韓盡移的私人手機，所以沒有商務信息，都是親朋好友的新年祝賀。
    形形色色的人，認識的，不認識的，他們問候的是三十歲的韓盡移。
    景一隻給“出獄”的南皖發了一句：新年快樂。
    很快南皖就回複：新年快樂。
    ……
    韓盡移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物質上的。
    首先屋子裏一股青少年荷爾蒙勃發的氣味；
    其次就是廚房宛如經曆戰火硝煙滿目蒼夷；
    最後他十八歲的自己一身血腥在陽台磨刀；
    總之他決定再睡一覺壓壓驚。
    景一的呈堂證供是這樣的——
    因為閑不住就想運動；
    運動完餓了想吃東西；
    魚從鍋裏蹦出去在調料台跳了五分多鍾；
    於是最終就演變成了韓盡移眼中觸目驚心的場景。
    好在這個公寓隻是為了方便去公司和加班晚歸而買的，他在市裏還有一棟別墅，夠這小王八蛋造的。
    房子事先叫了家政服務，開車過去不堵車半個小時，但他自去年七月起就忙得過不來了，院子裏的花花草草也死得不剩多少。
    然而這裏有太多南皖的生活痕跡，滿屋子都是成雙成對的物件。
    韓盡移終於明白那些失戀的人為什麼要清空前任的東西。
    因為會睹物思人。
    現在他站在玄關，就感覺下一刻南皖會穿著家居服從樓梯下來，跟他說：“你回來了。”
    他傷悲春秋的時候景一逛完一圈，在二樓喊話：“大老板，你就不能再買大點？好多養幾個小情人。”
    十八歲以前我是怎麼沒被打死的？
    韓盡移沒好氣道：“你打掃起來試試。”
    到底是年紀輕，不懂生活瑣碎有多煩人。
    客臥已經收拾了一間出來，景一入住後原先的指紋鎖改成了磁卡鎖。
    畢竟兩人都是一個指紋，碰到把手門就自己開了。
    這衣食住行搞定了，就得開始吃喝玩樂，景一伸手：“我要手機電腦還有卡。”
    反正是自己的錢，誰花都一樣。
    韓盡移隻給了一台平時休閑看電影用的手提電腦和一部舊手機：“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過，沒多大花銷。”
    “這配置能玩什麼遊戲啊？”景一嫌棄至極，“好歹我也是個富三代吧，怎麼能混成你這樣？”
    “再逼叨你就開始做窮光蛋。”
    新電腦還是給他買了，韓盡移也不至於自虐到委屈自己。
    手機電話卡給他，但又沒什麼人能聯絡，開黑的夥伴都留在了十二年前。
    他隻是這個時空的孤獨旅客。
    “我餓了。”孤獨旅客安靜了不到一小時，敲開了書房的門，“請問十二年後的我學會做飯了麼？”
    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有南皖在，就沒下廚的機會。
    可偏偏韓盡移在南皖家聽完那段肉麻兮兮的二度告白，就薅上景一跑走了。
    是死是活也沒給個數。
    那現在點外賣？
    還在長身體的青少年怎麼能吃外賣呢！不然他上午為什麼要買活魚現殺？
    要吃新鮮的！
    “你不好意思就我來。”景一記得南皖的手機號，拿韓盡給的手機去打。
    韓盡移也沒攔著，他知道攔不住自己。
    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十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