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裹挾著鹹澀濕潤的氣息，吹拂著初海縣綿長的海岸線。夕陽將墜未墜，在天邊與水相接的地方，渲染開一大片瑰麗的橘紅與紫粉。
    溫書妍赤著腳，踩在微涼而柔軟的沙灘上。
    她身上那條馬卡龍色係的暈染長裙，在夕照下泛著柔和的光澤，像是把天邊的霞光披在了身上。掛脖的設計露出她纖細優美的肩頸線條，領口點綴的珍珠與蕾絲更添了幾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精致。多層白色蕾絲斜向拚接的大裙擺隨著她的步伐搖曳生姿，上麵的立體花朵和亮鑽偶爾閃爍一下，如同海浪上跳躍的碎光。
    她微微俯身，將一枚紋路別致的海螺放進臂彎挽著的藤編籃子裏，裏麵已經躺了不少她剛撿的寶貝貝殼。她的頭發被利落地盤成一個複古的低發髻，側邊點綴著一朵同色係的絹花，與裙擺的花朵遙相呼應，整個身影融在景致裏，像一幅出自大師手筆的油畫，恬靜，夢幻。
    “書妍——回家吃飯了——”
    熟悉的呼喚聲順著風傳來，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海浪的節奏。
    溫書妍直起身，回頭望了望岸邊公路的方向，能看到自家那棟小樓的一角。她揚聲應了一句：“來了，媽！”
    她知道，媽媽林芳一定是從花店忙完回來了。初海縣不大，她家就在離海灘不遠的那條小街上，一樓臨街的門麵開著“芳妍花坊”，二樓便是她們一家三口的居所。
    媽媽對她在學習以外的事情，總是寬容的，比如她這些“過度”浪漫和精致的打扮愛好。
    女孩提著裙擺和籃子，踩著細沙，朝著家的燈火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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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一架從遙遠繁華都市飛來的小型客機，正降落在離初海縣最近的那個地級市機場。
    陸聿懷邁下舷梯，他身上是看似簡單卻剪裁極佳的黑色T恤和長褲，臉上扣著一副寬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薄唇。
    這裏的空氣與他熟悉的城市不同，黏膩、鹹腥，帶著一種讓他不悅的土氣。
    一輛黑色的奔馳SUV早已等候在旁，與這個小機場的格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沉默地拉開車門坐進後座，司機一言不發地啟動車子，駛向那個名為初海縣的最終目的地。
    車子行駛在沿海公路上，一側是逐漸被暮色籠罩的無垠大海，另一側是開始星星點點亮起燈火的小城輪廓。
    陸聿懷摘了墨鏡，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那裏麵沒有什麼情緒，隻有一片沉寂的漠然，與窗外充滿生活氣息的景象截然不同。
    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父親”兩個字。
    他扯了扯嘴角，按下接聽鍵。
    “喂。”
    “到了？”電話那頭的聲音沉穩，帶著久居上位的疏離感。
    “嗯。”
    “聿懷，初海縣地方小，人也簡單。這兩年，你給我安分點。”父親的話像是叮囑，語氣裏卻聽不出多少真切的關心，更像是一種程序化的告知，“好好待到高考結束，到時候自然接你回來。”
    陸聿懷沒應聲，目光依舊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模糊景致上。
    電話那頭似乎也並不期待他的回應，頓了頓，用一種近乎漫不經心，卻又帶著絕對掌控力的口吻補充了最後一句，像是一錘定音：
    “當然，男孩子嘛，年輕氣盛……真有什麼麻煩，家裏也會給你兜著。但記住，別再搞出像上次那樣……需要我大動幹戈的事情。低調點，明白嗎？”
    陸聿懷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形成一個冰冷的、近乎嘲諷的弧度。
    “知道了。”
    他掛斷電話，將手機隨意扔在旁邊的座位上。車內恢複了寂靜，隻有引擎低沉的聲音和海風掠過車窗的呼嘯。
    他重新戴上墨鏡，隔絕了外麵那個在他看來貧瘠又無趣的世界。初海縣的燈火在遠處閃爍著，像一群羸弱的螢火蟲。
    車窗上，映出他模糊的倒影，與他身後那片溫柔祥和的沙灘暮色，形成一道無聲卻尖銳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