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時，實驗高中部的香樟葉染上淺黃，風一吹，細碎的葉片簌簌落下，鋪在教學樓間的石板路上，像撒了一層碎金。高中生活的節奏比初中快了不止一倍，晨讀、上課、晚自習連軸轉，401文科普通班和405理科尖子班雖隻隔了一棟教學樓，林汐和許星躍見麵的機會卻不算多——文科的早自習是英語和語文，理科卻是數學和物理，連下課的十分鍾，都常被老師拖堂占去大半。
    但有些默契，從來不需要刻意約定。
    林汐發現，自己總能在不經意間“偶遇”許星躍。
    比如周一的早餐時間。食堂一樓的豆漿油條窗口永遠排著長隊，她和蘇曉冉剛站到隊尾，就看到許星躍從另一側走來，手裏端著兩個餐盤，徑直走到她們麵前：“剛好多打了一份草莓蛋糕，林總要不要？”
    餐盤裏的草莓蛋糕還冒著淡淡的熱氣，粉白的奶油上綴著三顆新鮮草莓，是她初中時就愛吃的味道。林汐抬頭看他，他的額前沾著點細碎的麵包屑，眼神清亮，身上的鼠尾草香混著蛋糕的甜香，在清晨的食堂裏格外清晰。
    “你怎麼知道我想吃這個？”林汐接過餐盤，指尖碰到溫熱的瓷盤，心裏也跟著暖起來。
    “猜的，”許星躍的嘴角彎了彎，像被風揉開的雲，“上次聚餐你吃了兩塊，應該喜歡。”
    他說得輕描淡寫，林汐卻心頭一動——那是初中畢業聚餐，過去快一年了，他居然還記得。蘇曉冉在旁邊擠眉弄眼，用胳膊肘輕輕撞了撞她：“哇，許神也太細心了吧，林汐你好福氣！”
    林汐的臉頰瞬間紅了，低頭戳著蛋糕上的草莓，沒敢接話。許星躍卻像是沒聽見蘇曉冉的調侃，隻是站在旁邊，看著她小口吃蛋糕，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慢慢吃，別著急，早讀還有十五分鍾。”
    等她吃完蛋糕，他已經把她的豆漿和油條買好了，遞過來時還細心地撕了包白糖：“知道你不愛喝原味豆漿。”
    這樣的“偶遇”多了，蘇曉冉幹脆把早餐時間改成了“等許神投喂時間”。每天早上，她都會拉著林汐提前五分鍾到食堂，站在草莓蛋糕窗口旁等，果然總能等到端著餐盤走來的許星躍，有時是草莓蛋糕，有時是豆沙包，偶爾還會帶一份剛出爐的蛋撻，全是林汐愛吃的東西。
    “你說許星躍是不是特意的？”一次早讀課上，蘇曉冉趴在桌上，用胳膊肘撞了撞林汐，“哪有人總”多打”一份，還剛好都是你愛吃的？”
    林汐握著筆的手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405班的教學樓就在斜對麵，許星躍的座位剛好靠窗，她隱約能看到那個挺拔的身影正低頭做題。她的臉頰微微發燙，嘴上卻含糊道：“可能隻是巧合吧，他朋友多，說不定本來是買給別人的。”
    話雖這麼說，心裏卻像揣了顆糖，甜絲絲的，化不開。
    除了早餐，晚自習後的樓道也是“偶遇”的高頻地點。
    401班的晚自習比405班早結束十分鍾，林汐收拾好書包，總會故意放慢腳步，等蘇曉冉一起走。剛走出教學樓，就會看到許星躍站在樓道口的香樟樹下，背著黑色雙肩包，手裏拿著一本物理書，像是剛看完書出來透氣。
    “這麼巧，你也剛下課？”他會走上前，語氣自然得像真的偶遇。
    “嗯，剛收拾好。”林汐的心跳會悄悄加快，卻還是努力維持著鎮定。
    兩人並肩往校門口走，蘇曉冉識趣地落在後麵，拿出手機刷著視頻，給他們留足了單獨說話的空間。秋夜的風帶著涼意，吹起林汐的發絲，許星躍會下意識地往她身邊靠了靠，用自己的肩膀替她擋一點風。
    “地理思維導圖有用嗎？”他會問，聲音在安靜的夜色裏格外清晰。
    “有用！太有用了！”林汐立刻點頭，眼睛亮得像裝了星星，“你給我的那個自然地理部分，我看了兩遍就懂了，上次小測還考了全班第三！”
    “那就好，”許星躍的嘴角彎了彎，“還有不懂的隨時問我，我晚自習後一般會在教室多待半小時。”
    他說的“隨時問”從來不是客套。有一次林汐卡在一道地理大題上，晚自習後猶豫著給他發了微信，沒想到他秒回，讓她去405班找他。她抱著試卷跑過去時，405班的燈還亮著，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麵前攤著物理競賽題，看到她來，立刻放下筆，把她拉到旁邊的空座位上：“哪道題？我給你講。”
    他講題的聲音很低，帶著點熬夜後的沙啞，卻依舊條理清晰。窗外的月光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他的側臉上，睫毛很長，在眼瞼下方投下淺淺的陰影，身上的鼠尾草香裹著墨香，在安靜的教室裏格外安心。林汐看著他的指尖在試卷上快速滑動，偶爾抬頭看他，總能撞進他清亮的眼睛裏，心跳就會漏跳一拍。
    等講完題，已經快十點了。許星躍送她到校門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在她身上：“晚上冷，穿上。”
    外套上還帶著他的體溫，鼠尾草的香氣順著領口鑽進來，像個溫柔的殼。林汐抱著外套，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心裏暖烘烘的。第二天早上，她把洗幹淨的外套還給她，口袋裏悄悄放了一顆薄荷糖——是他愛吃的牌子，清涼不膩。
    許星躍發現薄荷糖時，正在上數學課。他從口袋裏摸出那顆糖，糖紙是淡藍色的，印著小小的鋼琴圖案，和他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他捏著糖紙，指尖微微用力，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悄悄蔓延開來。
    這樣的“偶遇”和“投喂”，成了高中生活裏最甜的調味劑。有時是林汐在圖書館自習，許星躍會“碰巧”坐在她對麵，放下一本物理書，卻悄悄把整理好的數學錯題本推到她麵前；有時是林汐體育課崴了腳，一瘸一拐地往教室走，許星躍會“剛好”從旁邊經過，背起她就往醫務室走，不顧周圍同學驚訝的目光；還有時，林汐的英語作文被老師當作範文在年級傳閱，許星躍會第一時間找到她，遞給她一瓶冰鎮可樂：“林總厲害啊，範文寫得比標準答案還好。”
    但最讓林汐心動的，是一次下雨天。
    那天下午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點砸在窗戶上，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林汐沒帶傘，看著窗外的暴雨犯愁——蘇曉冉被她媽媽接走了，她隻能等雨停，可晚自習的時間快到了。
    就在她趴在桌上歎氣時，教室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許星躍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站在門口，校服褲的褲腳沾了點泥水，頭發也被雨打濕了幾縷，卻依舊清俊挺拔。
    “沒帶傘？”他走進來，身上的鼠尾草香混著雨水的濕氣，格外清冽。
    “嗯，”林汐抬起頭，眼睛亮了起來，“你怎麼來了？”
    “猜你沒帶傘，”許星躍把傘放在桌上，“我送你去教學樓。”
    兩人共撐一把傘，走進暴雨裏。傘很大，卻還是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林汐能清晰地聞到他身上的香氣，感受到他手臂的溫度。雨水順著傘沿滑落，在兩人周圍織成一道透明的簾幕，把喧鬧的校園隔絕在外，隻剩下雨聲和彼此的呼吸聲。
    “小心腳下，這裏有個水窪。”許星躍的聲音很低，落在她耳邊，帶著點溫熱的氣息。
    他下意識地攬住她的腰，把她往身邊帶了帶。林汐的身體瞬間僵住，臉頰燙得像火燒，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透過校服傳來，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她屏住呼吸，不敢動，隻能任由他攬著，一步步往前走。
    到401班教學樓門口時，林汐的衣服幾乎沒濕，許星躍的半邊肩膀卻已經濕透了，黑色的校服貼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肩線。
    “你的肩膀濕了！”林汐連忙從書包裏拿出紙巾，想給他擦一擦。
    “沒事，”許星躍往後退了一步，避開她的手，眼底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紅，“快進去吧，晚自習要開始了。”
    他把傘遞給她：“這個你拿著，晚上放學用。”
    “那你怎麼辦？”林汐看著他濕透的肩膀，心裏有點過意不去。
    “我還有一把，”許星躍笑了笑，轉身就衝進了暴雨裏，“記得早點回家，別熬夜。”
    林汐握著那把還帶著他體溫的傘，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裏，心裏像被溫水浸過，又甜又暖。她低頭聞了聞傘麵，上麵沾著淡淡的鼠尾草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那天晚上放學，雨已經停了。林汐撐著許星躍的傘，往校門口走，剛走到香樟樹下，就看到他站在那裏等她。他換了一身幹淨的校服，頭發也吹幹了，手裏拿著一個白色的袋子。
    “傘還你，”林汐把傘遞給他，“謝謝你送我去教室。”
    “不用謝，”許星躍接過傘，把白色袋子遞給她，“這個給你。”
    袋子裏是一盒薑茶，還冒著熱氣。“剛才淋雨了，喝點薑茶驅寒，”他的聲音很輕，“別感冒了，影響學習。”
    林汐接過薑茶，指尖碰到溫熱的盒子，心裏的暖意更濃了。她打開盒子，喝了一口，甜甜的薑味在舌尖化開，驅散了所有的涼意。
    “許星躍，”林汐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鼓起勇氣問，“你是不是……特意繞路來送我的？”
    許星躍的耳尖悄悄紅了，卻沒否認，隻是看著她的眼睛，語氣認真：“林總，我不是偶遇。”
    林汐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我知道你早自習愛吃草莓蛋糕，所以每天提前十分鍾去食堂排隊；我知道你晚自習後會慢走，所以每天在樓道口等你；我知道你地理不好，所以特意找表哥要了思維導圖；我知道你沒帶傘，所以冒雨跑過來接你，”許星躍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朵裏，“林汐，我不是偶遇，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秋夜的風帶著涼意，卻吹不散兩人之間的曖昧。香樟樹葉簌簌落下，落在他們的肩頭，像無聲的祝福。林汐的臉頰燙得厲害，眼淚卻在眼眶裏打轉——摩羯座的她向來理智，可在這一刻，所有的理智都被他的話融化了。
    她知道，他的心意，和她的一樣，從來都不是“偶遇”那麼簡單。
    “我……”林汐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被他打斷了。
    “別急著回答，”許星躍的嘴角彎了彎，眼底帶著溫柔的笑意，“我們還有三年時間，還有尚華大學的約定。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我都會在你身邊。”
    他的聲音很堅定，像一顆定心丸，落在她的心裏。林汐用力地點了點頭，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卻不是難過，而是滿心的歡喜。
    “嗯，”她吸了吸鼻子，笑著說，“我知道了，許小香。”
    許星躍的耳尖更紅了，卻伸手把她臉上的眼淚擦掉，動作溫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別哭了，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
    兩人站在香樟樹下，月光灑在他們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空氣中彌漫著香樟葉的清香、雨水的濕氣，還有彼此身上熟悉的香氣，溫柔得讓人沉醉。
    從那天起，“偶遇”變成了“約定”。每天早上，許星躍會在食堂等她，給她帶愛吃的早餐；每天晚自習後，他會在樓道口等她，陪她一起走到校門口；周末的時候，他們會一起去圖書館三樓的靠窗位置自習，他做物理競賽題，她背文綜知識點，偶爾抬頭對視一笑，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401班的同學都知道，林汐有個“專屬學神”，每天準時投喂，隨叫隨到；405班的同學也知道，許星躍這個清冷的學神，唯獨對401班的林汐格外溫柔，甚至會為了給她講一道地理題，推掉物理競賽的集訓。
    江辰某次來學校找許星躍，剛好看到他給林汐講題的畫麵，回去後在微信上調侃他：“許神，你這是徹底栽在林汐手裏了吧？以前誰找你講題你都懶得理，現在倒好，主動給人講地理題，你理科生懂什麼地理啊？”
    許星躍看著微信消息，嘴角彎了彎，回複道：“為了林總，學一下也沒關係。”
    他的備注依舊是“林總”，帶著點調侃，卻更多的是珍視。而林汐給許星躍的微信備注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改成了“許小香”。
    秋去冬來，香樟葉落了又長，樓道裏的偶遇日常還在繼續。林汐的成績穩步提升，從文科普通班的中遊，衝到了年級前二十，成了名副其實的“小黑馬”；許星躍的成績依舊穩居年級第一，是理科尖子班的“許神”，也是高中部公認的校草。
    他們像兩顆並肩運行的星辰，在各自的軌道上努力發光，卻又總能在不經意間靠近，用彼此的光芒溫暖對方。尚華大學的約定，像一顆遙遠卻明亮的星，指引著他們前行的方向，而樓道裏的每一次偶遇，每一次投喂，每一次並肩同行，都在為這個約定，添上最甜的注腳。
    林汐知道，高中生活或許辛苦，或許漫長，但隻要身邊有許星躍，有這份悄悄發芽的情愫，有那個1262公裏外的約定，所有的努力都變得有意義。而那些樓道裏的偶遇日常，那些藏在細節裏的溫柔，終將成為他們青春裏，最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