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捉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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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小二出去後,白鶴伺候顧連溪把狐裘披風脫了下來,披風是半路路過燮洲買的,雖說越往南,氣候越暖,可是白鶴總擔心公子受寒。
他身形魁梧些,常年的練家子,原是白家養大的流浪兒,弱冠後在衙門做過捕快,也有三年有餘,後因抓犯人業務效率高被有些小人算計,他不屑於和他們玩心眼,便離開了衙門,武功不低,不然不會被選來跟在顧連溪身邊。
“白鶴,舟車勞頓,你也回房休息吧,待會飯食好了叫你。”
“公子有什麼吩咐隨時喚我,我先回房。”
顧連溪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子裏竟不由想起離開寰平前教小孩們的那首童謠,想想就好笑,不知道傳到那個人耳朵裏,他會是什麼表情。
而在七日前,遠在千裏之外的寰平城東宮內,沈槿煜身邊的貼身侍衛正拿著一張紙,百思不得其解道。
“殿下,太白渡眾生,子民讚神能。是以治天下,狗吠任人烹。這幾句話到底是何意?臣見識淺薄,看不懂。”
沈槿煜站在案旁,一身黑色金絲蟒袍,腰間墜一枚雕花四爪龍紋玉佩,頭戴嵌寶紫金冠,生的劍眉星目,挺鼻薄唇,品貌非凡,隻是眸中冷厲,藏著呼之欲出的怒意。
“宋簇,給本宮查什麼人膽敢如此放肆。
“回殿下,此事恐怕不好查,都是一群小孩,一傳十,十傳百,如今差不多有一百多個都在傳唱。”
“那便順藤摸瓜,總有人是第一個學會的。”
“是,能否請殿下點明這首童謠放肆在何處?臣甚是愚笨,讀起來像是歌頌太白神公功德的意思。”
沈槿煜眼刀一掃,宋簇差點頂不住威壓轉身就跑,可是他還非常好奇,直到太子殿下咬牙切齒地開口道:“每句首字相連。”
“首字?太白……子民……是以……狗吠,太子是……”反應過來的宋簇立馬閉嘴沒有說出最後那個字,他冷汗都快把衣服浸濕了,誰這麼膽大包天啊!居然罵太子是狗,還那麼多小孩在街上喊,稍微留意就能發現其中玄機。
“臣罪該萬死!這就去徹查童謠事件!請殿下息怒。”
“滾下去。”
沈槿煜雙眸摻火,手裏的上好端硯因為用力握緊,竟都出現了細小裂縫。
遠山客棧。
一樓大廳窗邊的梨木桌上,顧連溪啜飲果酒,雖是今日剛到渝州,但距離離開春官府也有了半月,該往家裏寄封書信。
“白鶴,明早卯時來我房間將書信送到郵驛。”
“是,公子。”,白鶴吃了口油潑麵,嘴上油光光的,跟著公子挺好的,平時基本就是趕車拿東西,主子為人也好,相處甚是愉快,不用擔心在衙門那樣整日勾心鬥角,倒也樂的清閑。
顧連溪一碗麵早已經吃完,他吃東西不慢,而且每一口都很雅,骨子裏的習慣。
他看著窗外,聚骨扇合上指向外麵一處天空,那裏火光照天,坐在床邊可以很清楚地聽到有演奏樂器的聲音。
顧連溪溫聲叫住路過的小二:“小二哥,那邊是在做什麼如此熱鬧?”
“公子外地來的有所不知,那是渝州特色的銅梁龍燈,那彩紮的龍和燈,又大又長,活靈活現,離遠了看,就真的像是一條巨龍盤旋在空中,上麵的圖案可是下足了功夫,刺繡精美,畫藝傳神。您可以去看看,來這兒的不去看看龍燈回去可要後悔的。”
“當真如此精彩?既然來了,那我們便去飽飽眼福,多謝小二哥。”
“您客氣,那我先忙去。”
白鶴聽顧連溪要去看龍燈,心裏也不由得雀躍,既然是特色,那定是在寰平看不到的。
用過晚飯,顧連溪一路閑庭信步,來到一個空曠的地方,空中滿是飄散的火星的味道,敲鑼打鼓震天響,周圍人潮擁擠,足足圍了好幾圈,在外圈隻能看到火星,看不到裏麵具體景象。
顧連溪繞進裏圈,白鶴在旁側護著他,以防被人擠到,抬頭入眼的便是眼前的一條紅色長龍,身子足有十餘米長,由十幾人站在龍身下舉著木棍操控,隨著樂器的節奏上下起舞。
紅龍後麵有個不高的台子,台子後麵是一堵石牆,兩個人站在上麵,其中一個舀起白熾色鐵水,向上拋出些許高度,另一人用力揮打手中的棒子,將鐵水打散,漫天耀眼的鐵花在夜空中猶如盞盞轉瞬即逝的明燈,比日光還刺眼奪目,令人歎為觀止。
“公子小心!往後些,小心鐵花濺到身上。”,白鶴在顧連溪旁邊大喊。
顧連溪正抬頭看的津津有味,聞聲往後退了一步,結果前麵有人撞了他一下,一時沒站住,整個人往後倒去,人山人海,一旦摔倒恐怕會被踩傷。
“白……嗯?”,意料之中的失重感沒有到來,反倒是腰間多了隻大手,後背撞上一個寬闊的胸膛,鼻息間闖進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味。
顧連溪剛想要道謝,卻感覺那隻大手似乎輕微摩挲過他的腰,而後才收回。
他猛的回頭,心裏一跳,發現身後這人不是別人,居然是那個瘟神沈槿煜!
“呃,太子殿……”
顧連溪心裏忐忑,哪兒還有心裏看鐵花,暗暗思忖,不會這麼快就發現那首童謠,還為了區區一首童謠親自從寰平追殺到千裏之外的渝州?
那太子殿下還真是……睚眥必報啊。
“別聲張,不想引人注目。”,沈槿煜打斷顧連溪的行禮,好看的眸子微微流轉,在顧連溪身上打量,最後落到他的腰間,微微俯身在他耳畔道:“不盈一握。”
顧連溪眼睛微眯染上怒意,心裏隱隱火大,他用聚骨扇扇骨頂端抵住太子殿下的胸膛,暗暗用力,讓他離自己遠點。
臉上還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原來是沈公子,我還以為是哪個登徒浪子呢。”
顧連溪明亮的雙目死死地望著沈槿煜,鐵花的璀璨映在他的雙眸裏,比鐵花還絢爛。
沈槿煜聽了沒什麼多餘的表情,唇角微勾,淡淡地掃了顧連溪一眼便轉身離開。
不遠處角落裏,陸延總算鬆了口氣,還以為自己把太子殿下跟丟了。
他滿頭大汗,焦急道:“主子,您去哪了?我轉個身的功夫就看不到您了。”
沈槿煜擺擺手,神情淡然,沒提遇到顧連溪的事,開口道:“無事,下榻的地方找好了嗎?”
陸延聞聲往道:“找好了,就在前方幾十步的一家客棧,主子我們現在過去?”
“不急,明日繼續啟程,到驛站找兩匹千裏馬,最不濟也要良馬,安南都護府此次發函求助於寰平,是因為南洋周圍水災治理一直不夠妥善,工部的人在我等後麵,早去為妙。本宮不願等待。”
“是,主子,明早寅時之前馬匹可備好。”
“嗯,帶路吧。”
沈槿煜話音剛落,後方便傳來唱山歌的聲音,他被熱鬧氣氛吸引,不經意轉頭望去,幾十個穿著本地服裝的男女老少手拉著手,圍著篝火跳成一圈,腳步歡快,熱鬧極了。
顧連溪原本在一旁看的投入,忽然視線落到十米之外的沈槿煜身上,腦子一轉,他想出來一個好主意。
不是尊貴的太子殿下嗎?不是不想引人注目嗎?不是裝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嗎?
那他就偏不讓他如意。
“渝州的鄉親們,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大家聽一聽?”,顧連溪清清嗓子,站在人圈一側拱手大聲喊道。
鄉親們都停下來,聽這個少年說話,其中一位看起來德高望重的老者捋了捋胡須慈祥地說:“但說無妨,力所能及的大家一定會幫的。”
“我有位好友非常喜歡舞蹈的氛圍,有意想加入大家,但性格靦腆,不善與人交流,大家可以鼓勵一下他嗎?就是我右手邊那位玄衣公子。”
沈槿煜典型的看熱鬧看自己身上來了,一時間無數雙眼睛看著他,為首的老者向前兩步,微笑著鼓勵他,“年輕人要大膽一點,不要畏縮,來吧,加入我們吧。”
陸延心道不好,怎麼突然被這麼多人盯著?殿下一向低調行事,這種場合以前根本不會現身。
那個如此話多的人,沒記錯好像是禮部尚書顧大人家的公子。
“來,大家為我朋友鼓鼓掌,看樣子他已經克服一些了。”。顧連溪帶頭鼓掌,鄉親們被煽動得也跟著鼓掌,還有幾個出聲道。
“公子別害怕,很有趣的。”
“是啊,你不用擔心學不會,跳幾下唱幾句慢慢就融入了。”
顧連溪攥拳放在嘴邊,用來掩飾幸災樂禍的笑容,不得不說,沈槿煜這個表情就很耐人尋味啊,帶著些驚訝和無奈,不過也隻是轉瞬即逝。
他很快就反應過來,給他下套?還嫩了些。
沈槿煜身形頎長,容貌不凡,他走到顧連溪身邊,二人對視而立,場景更是如名畫般賞心悅目。
他向眾人拱手,淡然地開口:“謝過各位,盛情難卻,在下便叨擾了。”。
老者到了一旁休息,點了根老煙槍,邊抽邊說:“沒事沒事,來者是客,人多才熱鬧,我們也想讓外地人看一下渝州的風土人情。”
沈槿煜好整以暇地看著顧連溪,隨後慢慢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呈邀請動作,一副你不答應就誰都別走的姿態。
顧連溪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原本隻是想讓沈槿煜出出醜,可是怎麼把自己也賠進去了?
他想裝看不見,幹笑了兩聲,“今夜月色不錯,哈哈。”
某人卻不容自己被他無視,頭也不抬地果斷拆台,“沒看錯的話,今夜無月多雲,閣下又是從哪看出來的月色不錯呢?”
顧連溪氣的咬了咬後槽牙,至於嗎?這人真是難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個由頭轉身走人算了。
“沈公子有所不知,我養的馬跑了,我得帶人去附近找找。”
說完這句話,顧連溪聚骨扇利索地一合,轉身抬腳要走。
“馬丟了要找,不過也不差這一時半會,你說對嗎?”
“喂……”
沈槿煜大手一撈,正好抓住了顧連溪的手腕,用力往自己那邊一帶,人就到了懷裏。
之後,沈槿煜惡作劇的心理上來以後,偏拉著顧連溪去了個人多的地方,和其他人圍在一起手拉手跳了半柱香的火圈舞。
顧連溪的體力自然比不上沈槿煜,何況這具身體現在還有一個什麼武功都不會的靈魂。
“下次設套看看對象,別惹不該惹的人。
沈槿煜看著在一旁扶著柱子喘的不行的人,那人額頭上布滿細密的薄汗,隨著喘氣的動作順著臉頰流到下頜,滴落在地上。
顧連溪的小腿因為跳的時間過長。此刻有些發抖,他心裏已經把沈槿煜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個遍了。
什麼狗屁太子!腹黑狡猾!睚眥必報!心胸狹隘!活該他背負滿城罵名!
就算他再生氣,再想罵他,顧連溪也不能真的罵出口,就像沈槿煜說的,惹了不該惹的人,就麻煩了。
顧連溪心裏倒是時常告誡自己要趨利避害,可是行為上,總是不太符合,有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勁頭。
“沈公子說的是,懷禮謹記,不過方才確實是想邀您一同享樂,不懂您口中的”惹”為何意?”,顧連溪平複了一下心情,故作淡定。
“不懂最好。”
沈槿煜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片刻過後,白鶴終於回來了。“公子,糖人買到了,您這是?累了?”
白鶴手裏拿著一隻鳳凰圖案的糖人,見顧連溪扶著一根高高的柱子,忍不住發問。
“無事,不過是莫名其妙跳了半柱香的舞,你怎麼才回來?”
“那位畫糖人的老人家生意非常好,我等了許久才輪到我。”
“為何是隻鳳?”
“最後一隻龍也被買走了,我看鳳也挺好看的,和龍還是一對,再說了公子,味道都是一樣的,您嚐嚐甜不甜?”
“也罷。”
顧連溪伸手接過那隻糖人,薄唇含了一塊翅膀,仔細品味一下,緩緩點頭,“甜。”
“公子,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客棧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