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了那三個血紅色的坐標點。
    官方許可？
    他從來沒指望過那玩意兒。
    等那些官老爺們扯完皮，黃花菜都涼透了。
    蘇泠關掉光幕，密室裏重歸黑暗，隻有他眼底的光，比任何光源都亮。
    他撥通了厲仲言的加密線路。
    “準備動手。”聲音幹脆利落，不帶一絲情緒。
    電話那頭的厲仲言似乎早就等著這句話，隻回了一個字：“好。”
    隨即，另一條線路接入，是墨塵。
    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仿佛帶著金屬質感，“觀測站外圍半小時後會有一場不大不小的能源管道爆炸，足夠亂上一陣子。區域監控鏈我會切斷三十秒，這是你唯一的窗口期。”
    “夠了。”
    這就是他們定下的“破繭行動”。
    簡單，粗暴，高效。
    厲仲言率領他那支見不得光的特種小隊，在正麵搞出大動靜，把所有蒼蠅都吸引過去。
    墨塵則像個幽靈黑客，在最關鍵的時刻，為他撬開那道通往地獄的門縫。
    而他，蘇泠，將是那把插進心髒的手術刀。
    他從藥圃空間中取出一套平平無奇的維修技師工裝換上，衣服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機油味，非常逼真。
    他將一管濃縮到極致的“情感疫苗”注入一枚通體溫潤的白玉簡中。
    這玩意兒是藥圃裏淘換出來的老古董，能最大程度維持藥液的靈性。
    他摩挲著玉簡冰涼的表麵，低聲自語，像是在對誰承諾。
    “這次不是治病……是還債。”
    這世界欠他們的，他來討。
    B7通風口。
    一股混合著鐵鏽、塵埃和黴菌的潮濕氣流撲麵而來，嗆得人喉嚨發緊。
    蘇泠對這味道毫不在意，他像一隻壁虎，悄無聲息地順著纜繩滑下，精準地落在三米下的夾層入口。
    沒有警報，沒有巡邏。墨塵的三十秒窗口期被他利用到了極致。
    撬開生鏽的鐵板，一個狹窄的通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裏麵比外麵更黑，更壓抑，空氣幾乎凝固，散發著一股常年不見天日的腐敗氣息。
    他沒有猶豫，閃身鑽了進去。
    通道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隔離門。
    透過模糊的觀察窗，裏麵的景象讓蘇泠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十二個隔離艙，像一個個玻璃棺材，整齊排列。
    裏麵蜷縮著十二個身影，有男有女，他們都還活著，胸口有微弱的起伏。
    但他們的皮膚，無一例外地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藍色，仿佛血液已經被什麼東西染透。
    眼神空洞得像兩個黑洞，看不到一絲活人的光彩。
    係統麵板在腦海中自動彈出。
    【掃描中……目標：人類，12名。】
    【生理狀態：生命體征微弱，新陳代謝接近停滯。】
    【病理分析：大腦情感中樞遭受”靜默素”深度侵蝕，神經元連接大規模壞死……檢測到極微弱腦波活動……】
    他們還活著，隻是被奪走了作為人的資格。
    “他們是”失感者”的後代。”青姑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帶著一種跨越時空的悲憫，“當年”清源”母艦啟航，帶走的是文明的火種和希望。但總有些……被遺忘的祭品留了下來。這些人的祖先，就是第一批拒絕登上飛船，選擇用藥物抹除痛苦的人。”
    蘇泠的心狠狠一沉。
    原來如此。所以他們成了“磐石計劃”最完美的實驗材料。
    他不再耽擱，從口袋裏取出那枚白玉簡，輕輕一按，濃鬱的草木清香瞬間彌漫開來。
    他走到第一個隔離艙前，將噴霧對準那人枯槁的麵孔，按下了閥門。
    細膩的霧氣被吸入鼻腔。
    做完這一切，他從指間彈出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隔著玻璃，對著艙內那人頭頂的百會穴，虛虛一刺。
    “遊魂針。”
    一縷幾不可見的生命能量穿透阻隔，精準地刺入穴位，像是往一潭死水裏投下了一顆火星，試圖喚醒那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神經。
    一個，兩個……他逐一為十二個人注入疫苗，施以針法。
    就在他為第三位患者施針時，異變突生！
    那個原本像一具雕塑的男人身體猛地一抽，那雙空洞的眼睛裏，竟然泛起了一絲微弱的光。
    他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把抓住了蘇泠隔著玻璃的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仿佛是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幹裂的嘴唇翕動著，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聲音。
    “別……別再……刪我記憶……”
    “我女兒……還在等我……回家……”
    聲音破碎，斷斷續V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
    但，清晰無比。
    係統提示音在蘇泠腦海中轟然炸響！
    【叮！捕獲高純度”被抹除的父愛”源質（純度88%）！源質屬性：堅韌、守護。】
    【檢測到”苦難見證”源質疊加，觸發稀有情感共鳴！】
    仿佛是一個開關被打開。
    男人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進了這片死寂。
    “媽媽……”一個年輕女人蜷縮在角落，淚水無聲地滑落，打濕了灰藍色的皮膚。
    “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這群**！”一個壯漢雙目赤紅，瘋狂地捶打著隔離艙的內壁，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還有人隻是反複地、機械地念著一個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刻在骨子裏的執念。
    哭聲，怒吼聲，呢喃聲……
    各種被壓抑、被抹除的情感，在這一刻集體井噴。
    這些曾被判定為“無救”的靈魂，終於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中，重新學會了如何去痛。
    就在這時，刺耳的警報聲劃破了地下室的寧靜，紅色的警示燈瘋狂閃爍！
    “臥槽！他們的防火牆是雙重驗證！沈知微的權限被凍結了！”厲仲言的咆哮聲從通訊器裏傳來，伴隨著激烈的槍聲，“我們被包圍了！蘇泠，你快撤！”
    守衛部隊的合圍速度遠超預想。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冰冷而沉穩的聲音蓋過了所有嘈雜。
    是墨塵。
    他仿佛站在風暴的中心，聲音卻平靜得可怕：“所有防禦係統權限，即刻移交。”
    觀測站的指揮室外，墨塵單手按在總控製台的認證麵板上。
    他不是在請求，而是在下達一道隱藏的最高指令。
    麵板上的紅光掙紮了幾秒，最終轉為代表掌控的綠色。
    “基地所有武器係統，切換為非致命模式。”
    他看著光幕上代表厲仲言小隊的綠色光點被密密麻麻的紅點包圍，眼神冷得像一塊萬年玄冰。
    “這一局，我不再是旁觀者。”
    與此同時，地下工廠的通道內，蘇泠已經背起了那個最先蘇醒、也最虛弱的男人，向著來路狂奔。
    身後，接二連三的爆炸聲轟然響起。
    沉悶，卻威力巨大。
    那是他預留在空置培養槽裏的藥圃植物，在感應到他離開安全距離後，自動引爆，與殘留的“靜默素”原礦同歸於盡。
    劇烈的能量反應，將淨化整座肮髒的地下工廠。
    黎明時分。
    泠心醫館的舊址，天台。
    幸存者們被秘密轉移到了這裏，暫時安置在密室中。
    蘇泠獨自一人站在天台邊緣，清晨的冷風吹動著他的衣角。
    他望著東方天際那一抹剛剛掙脫黑暗的微光，緩緩攤開了手掌。
    他的掌心，靜靜地躺著一枚深黑色的晶體。
    它隻有指甲蓋大小，卻仿佛凝聚了無盡的黑暗與沉重。
    這是他剛剛從那個父親體內，提取出的“靜默素”殘核。
    係統的提示音在此時響起，帶著一種功德圓滿的肅穆感。
    【五類高純度情緒源質已集齊：幸存者之疚、戰神之慟、學術覺醒、重生之喜、苦難見證。】
    【是否激活【一代神醫】晉級程序？】
    蘇泠沒有立刻回應。他的目光落在那枚黑色晶體上，眼神複雜。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通訊器忽然亮起，屏幕上跳出一條訊息，沒有署名，但他知道是誰。
    這是沈知微的最後一條留言。
    “姐姐的遺體不在官方火化記錄裏。他們把她……放在了地下停屍房，做了十年的實驗。”
    “她的基因序列非常特殊。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是你。”
    蘇泠的瞳孔驟然收縮。
    遠處，第一縷真正的陽光終於穿透雲層，金色的光輝灑下，照亮了醫館門楣上那四個曆經風霜的字。
    泠心醫館。
    他握緊了手中的那枚黑色晶體，那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觸感，清晰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