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從家裏出來後，向著不遠處的大山行去。
    王果問：“哥，家裏沒糧食了嗎？”
    魯方來到王果一側，為王果擋著風，回道：“嗯，米就剩那點了，今早全煮了，饢是以前在集市上買的，還有幾個。再就是，還有一小把幹蘑菇，別的沒了。”
    王果聽後，一臉好奇的打量魯方：這壯漢這麼窮，還能活到現在長得這麼壯實，真是個奇跡。
    兩人來到山腳下後，王果抬頭看去，這是一片又高又闊的山林，到處都是崎嶇的岩石，鬆樹就生長在岩石之間，長的歪歪扭扭。一想到魯方昨天帶著受傷的自己從這片一望無際的山林中穿過，肯定出了不少力氣，頓時感動不已，自己也實在是想不出如何才能報答魯方的救命之恩。
    山林漫山遍野全是雪，根本看不清路。
    山巒、鬆林、岩石，都被大雪壓住，失去了原本的輪廓，隻剩下冰冷的寒光在冰天雪地中反射。
    王果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魯方身後，亦步亦隨的跟著他。
    魯方走在前麵像一頭沉默的大棕熊，他的那件新襖子套在王果身上，所以他穿上以前的舊衣服。他這件磨得發亮的舊皮襖顏色灰撲撲的和岩石很像。他那巨大的身軀在前方開路，每一腳落下，都“嘎吱”一聲深深陷進雪裏，為身後的王果踏出一個紮實的腳窩。
    風像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生疼，王果眯著眼，被魯方抓著手，一步一步的走在通往山上的看不見的路上。
    前幾天天光晴好時，魯方在向陽坡的灌木叢和下風口的矮鬆林裏，下了十幾個鋼絲套子，今天就是來看看有沒有套中獵物的。
    “別看這片山全是鬆樹，動物卻不少，”魯方甕聲甕氣地說，粗糙的大手拉過王果上了一個陡坡，“今天要是能夠套中動物，咱們今晚還能吃肉。”
    王果喘著粗氣，放眼望去，除了雪，還是雪，一片雪白下魯方還能記得陷阱下在了哪了嗎？
    魯方停下腳步，矗立著觀察四周。他眯著眼，目光像鷹一樣掃過白茫茫的山坡，衡量那些雪被下無形的地貌。他抬起大手，指向左前方一處微微隆起的地方。那裏有幾塊黑褐色的石頭，隻露出一點點尖頂，在這片白茫茫的雪山中格外顯眼。
    “就是那兒。”
    說完，壯漢帶著少年艱難地挪過去。
    魯方一腳踢開石頭旁的積雪，又蹲下身，大手扒開厚厚的雪層。
    “看，這裏就是我前幾天下套的地方，咱們來看看有沒有套中？”
    王果：他竟然真的能記得！
    突然，魯方的動作停了。他粗壯的手指從雪裏提出一樣東西，一個空蕩蕩的、已經被凍得僵硬的鋼絲套子。套索周圍有淩亂的爪印和拖拽痕跡，顯然，獵物掙脫了。
    魯方對著王果做出一個無奈的表情，然後把空套子塞進腰間的皮袋，站起身，拍了拍手，簡短地說：“走，下一個。”
    他們又找到了三四個套子，都是空的。有的被雪徹底埋死，有的隻剩下半截鋼絲。
    希望隨著體溫一起在慢慢流失，王果覺得腳趾凍得發麻。
    “沒有很正常，每年我都會在兔子路上下套，這群動物也學聰明了，以前很容易套中，現在經常好幾天也套不中一個。”
    “套不中咱們今晚回家清水泡饢也行。”
    “那怎麼行，我得把你喂胖。”
    。。。。。。
    最後，他們來到一片背風的矮鬆下。鬆枝被雪壓得低垂，形成一個個雪白的穹頂。
    魯方撥開最茂密的一叢枝條，幾乎將整個上半身都探了進去。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風刮過樹梢的嗚咽，王果凍的在一旁跺腳。
    忽然，魯方的身體頓了一下。緊接著，他緩緩地退了出來。
    他的手裏，提著一樣東西。
    “當當當，看我找到了什麼？”魯方炫耀一般地向王果展示自己手中的獵物。
    那是一隻灰兔，體形頗肥碩，已然凍得硬邦邦的。那根鋼絲套索，正緊緊地勒在它的後腿上，嵌進了皮毛裏。它保持著掙紮倒下的姿勢，眼睛緊閉，不知死了多久。
    魯方看著手裏的獵物，布滿絡腮胡子的臉上咧著大嘴，笑著看著王果，那表情好像在說：快誇誇我。
    “魯方，你好棒。”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嘻嘻！”
    魯方提著兔子，伸出另一隻大手，利落地解下兔子，將空套子依舊收好，然後把沉甸甸、硬邦邦的兔子遞向王果。
    “你試試沉不沉，咱們的晚餐有著落了。”
    王果趕緊伸出凍得發紅的手，接過了那份冰冷而堅實的重量。這重量，一下子壓散了所有的寒冷和疲憊。然後，他抬頭看向魯方，魯方的嘴角一直咧著，看來是真高興。
    王果看著手中的兔子，一臉興奮的說：“這兔子好肥，應該是公兔吧。”
    “噓！”魯方示意王果噤聲，解下背部的弓箭握在手中，抽出一隻箭矢，瞬間拉滿，朝著遠處射去。
    遠處傳來”噗”的一聲，然後是什麼動物掙紮的聲音。
    王果眯起眼睛朝著遠處看去，視力變好後的他清晰的看到了遠方的雪地上一隻正在掙紮的白色狐狸。
    “魯方，你好厲害，射中狐狸了。它還沒死，快去抓它，別讓它跑了。”
    “我先過去，你隨後過來，小心點山路。”魯方說完，大步朝著遠處跑去。
    王果提著這隻冰凍的兔子，小心翼翼的朝著魯方的方向走去。
    魯方來到還沒咽氣的狐狸跟前，拿出一支箭直接插進了狐狸的眼睛中，狐狸徹底沒了呼吸。
    他提起狐狸的尾巴，掂量了一下，還挺沉。狐狸的毛色也不錯，應該能賣個好價錢。提起狐狸，轉身對著正在趕來的王果炫耀道：“果子，看你哥厲害吧！”
    趕來的王果上前摸了摸狐狸的純白色皮毛，一臉崇拜的看向魯方，誇讚道：“哥你好厲害，百發百中啊。”
    魯方聽到王果的誇讚，頓時更加得意：“那是，我這箭術可不是吹的，當年我都能一人射死一群狼。”然後他注意到了太陽的方向，說：“我們已經上山很久了，得趁著還未天黑，趕緊下山。”
    魯方轉過身，接過王果手中的兔子，和狐狸一起背在自己背上，然後帶著王果開始循著來時的腳印往山下走。魯方的背影依舊如山嶽般沉穩，王果看著在前麵開路的魯方，眼中的愛意快要溢出來。
    一行大腳印，一行小腳印，深深地烙印在雪原上，蜿蜒著，通向山下冒著炊煙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