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為“科技改變世界”這堂課磨了整整三個通宵。
    年假結束回矽穀的第一天，他就把技術團隊召到會議室，指著白板上的草圖拍板：“定製一批迷你無人機，機身要印清溪小學的藍白校徽，攝像頭旁嵌微型補光燈，連續航電池必須做防水處理——山裏多雨，不能讓機器淋壞。”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外殼刻圈小山茶紋，照著這個樣式雕。”說著從口袋裏掏出林梔的翡翠吊墜照片，那是上次視頻時偷偷截的圖，吊墜上的山茶紋他看了無數遍，早已刻在心裏。
    技術總監拿著草圖皺眉：“沈總，這規格快趕上專業勘探機了，成本會超預算。”
    “預算不是問題。”沈澤指尖敲了敲桌子，眼裏滿是堅定，“這批機器不是展品，是要真真切切幫到孩子們和林梔的。”他想起林梔上次說過，村裏的路不好走，取課本要翻兩座山，要是無人機能送，她就能少受點累。
    PPT改到第五版時，助理陳明看著屏幕裏旋轉的3D無人機模型，忍不住打趣：“沈總，您這哪是準備上課，簡直是把產品發布會搬去山村了。您看這備注，”此處停頓觀察孩子反應””重點展示山茶紋，看林梔是否喜歡”，比給股東的年度報告還用心。”
    沈澤指尖劃過鍵盤，將“觀察林梔表情，適時講解山茶紋設計”的備注標成紅色，耳尖微微發燙：“孩子們見過的最遠世界，可能就是鎮上的供銷社，我想讓他們知道，知識能把山路變成坦途，科技能讓遠方不再遙遠。”他摩挲著腕間林梔送的舊表，表盤邊緣已磨得發毛，表帶夾層裏還藏著片幹山茶花瓣——那是上次離別時，林梔幫他整理袖口不小心掉進去的，他發現後一直沒舍得拿出來，每次摸到，都像能感受到她的溫度。
    出發去清溪前，沈澤特意熨燙了那件淺藍色襯衫，卻在最後一刻換成了洗得發白的T恤和迷彩褲。陳明不解，他笑著解釋：“穿得太正式，孩子們會覺得有距離。再說，山裏的路不好走，西裝褲蹭到泥就沒法看了。”
    他把無人機裝在特製的防震箱裏，還特意放了幾包孩子們愛吃的水果糖，又在箱底藏了本《山地植物圖鑒》——上次聽林梔說想認識更多草藥，特意托人找的舊書，扉頁上還夾著片新摘的山茶花瓣。
    清溪小學的鐵門剛推開，孩子們就像小鳥一樣圍了過來，袖口沾著的泥點蹭在斑駁的木頭上，卻沒人在意。小宇的手指怯生生地戳向防震箱，指甲縫裏還嵌著新鮮的玉米須——早上幫張嬸剝玉米時沒來得及洗。“沈叔叔，這裏麵是不是會飛的機器呀？”他仰著滿是期待的小臉，聲音脆生生的。
    沈澤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西裝袖口（他最後還是換了件輕便的休閑西裝，想著既能顯得正式些，又不會太拘謹）掃過地上的狗尾草，指尖不小心蹭到小宇的手，觸到他掌心的薄繭，心裏一陣發酸。“對，是無人機，”
    他拿起一架模型遞給小宇，“它能飛到很遠的地方，還能拍照。你想去哪，它就能幫你飛到哪。”
    “真的嗎？”小宇眼睛一亮，緊緊攥著模型，“那它能飛到鷹嘴山頂嗎？我爸爸在山那邊的工地打工，我好久沒見他了，想讓它幫我看看爸爸，拍張照片回來。”沈澤的心猛地一揪，他準備了無數關於“科技改變未來”的宏大敘事，卻沒料到，孩子對科技的第一期待，是能看見遠方的父親。“當然能，”他摸了摸小宇的頭，“不僅能拍爸爸，還能拍咱們村的向日葵田，拍你種的那棵小向日葵。”
    新裝的投影幕布是沈澤特意讓人從縣城運來的，落下時揚起細小的灰塵，孩子們好奇地伸手去抓，像在抓天上的星星。沈澤點開PPT首頁，藍天背景裏的無人機緩緩起飛，機身的山茶紋在光線下閃著細亮的光澤，孩子們的“哇”聲此起彼伏，驚飛了簷下築巢的麻雀。
    “大家看，這是無人機的螺旋槳，”沈澤拿著激光筆，在幕布上劃出一道亮線，“它通過空氣動力學原理產生升力，就能帶著機身飛起來，最高能飛到幾百米的高空——”他正準備講“流體力學”的基礎概念，後排突然舉起一隻小拳頭，舉得老高，生怕他看不見。
    “沈叔叔！”阿明踮著腳，布鞋鞋尖磨出了毛邊，露出裏麵洗得發白的紅襪子，那是去年過年時林梔給他買的，他一直舍不得穿，“我有個問題！”
    “你說，阿明。”沈澤笑著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它……它能幫林老師馱快遞嗎？”阿明的聲音有些小，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上次林老師去鎮上取咱們的課本，走了三個小時山路，回來的時候，我看見她腳後跟全是血泡，還偷偷在宿舍貼創可貼，怕我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