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在清溪待滿一個月那天，晨霧還沒散盡，他正幫著張嬸把新收的玉米搬到曬穀場，手機突然在褲兜裏震動起來——是母親的視頻電話，這個時間點，她本該在紐約的公寓裏喝著現磨咖啡，處理家族信托的文件。
    他趕緊找了塊幹淨的石頭坐下，拍了拍褲腿上的玉米須，接通電話。屏幕裏的沈母穿著標誌性的珍珠白真絲睡衣，頭發用翡翠發簪挽得一絲不苟，隻是眼底的青黑藏不住，連平日裏精致的妝容都掩不住憔悴。她的目光落在沈澤黝黑的臉頰和沾著草汁的迷彩褲上，原本準備好的責備卡在喉嚨裏，聲音突然發顫：“澤澤，山裏的蚊子是不是很多？媽給你寄了箱驅蚊液，還有加厚的保暖襪，聽說山裏早晚溫差大，別凍著腳踝。”
    沈澤還沒來得及回應，小宇舉著剛折好的紙飛機跑過來，飛機翅膀上用蠟筆塗滿了明黃色的向日葵，他湊到手機鏡頭前，仰著滿是泥點的小臉喊：“沈奶奶好！我是小宇！我種的向日葵已經發芽啦，張嬸說再過三個月就能長到屋頂高，到時候我摘最大的花盤寄給您看！”
    沈母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點著小宇的笑臉，指尖微微發抖。她想起去年沈澤提出要去支教時，自己發了多大的火——摔碎了父親留下的青花瓷瓶，罵他“放著百億家業不繼承，去窮山溝裏遭罪，是不孝子”，甚至凍結了他的副卡。可此刻看著鏡頭裏孩子眼裏的光，看著沈澤臉上不同於商場應酬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她突然哽咽：“以前媽總覺得，你繼承公司、賺更多的錢才是正途，覺得支教是浪費時間、不務正業……現在才明白，你做的這些事，比簽多少個億的合同都有意義，是在給咱們沈家積德啊。”
    她頓了頓，從首飾盒裏拿出一枚小巧的翡翠平安扣，對著鏡頭晃了晃：“這是你外婆留給我的，媽明天讓助理寄給你，你戴著，在山裏注意安全。要是……要是想媽了，就給媽打個電話，媽不催你回來了。”
    掛了電話，沈澤把手機揣回兜裏，指尖還留著屏幕傳來的溫度。他剛站起身，準備去幫林梔整理草藥，手機又急促地響了起來，是助理陳明的號碼，聲音裏帶著前所未有的慌張，像被狂風扯亂的琴弦：“沈總！不好了！張遠那夥人在網上發了好多帖子，說您”挪用公司流動資金搞公益，不顧股東利益”，還偽造了您和”不明人士”的資金往來記錄！現在公司股價已經跌了三個點，幾個小股東已經在股東群裏鬧著要聯名抗議，要求您立刻回總部述職！”
    張遠——沈澤在商學院的同學，也是公司裏最大的競爭對手，一直覬覦CEO的位置，之前就多次在項目上使絆子，沒想到這次會用這麼卑劣的手段。沈澤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波瀾，聲音穩得像清溪河邊的青石板：“陳明，你先別慌。第一，立刻聯係公關部，把網上的不實帖子全部下架，發布澄清聲明，附上公司公益項目的正規審批文件。第二，把清溪這一個月的照片、孩子們的成績單、校舍修繕的**，還有孩子們做的手工品照片，全部整理成詳細報告，發給所有股東，特別是那幾個鬧事的小股東。第三，你親自去聯係幾位核心股東，比如周董、李總，邀請他們來清溪考察，機票、食宿我全包，讓他們親眼看看這裏的變化，比任何辯解都管用。”
    “可是沈總，張遠那邊還在不斷放消息，說您……”陳明的聲音還在發顫。
    “不用管他。”沈澤打斷他，目光落在不遠處正在教孩子們認草藥的林梔身上，她正彎腰幫阿雅把草藥裝進竹筐，陽光落在她的發梢，像鍍了層金邊，“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清溪的孩子、老鄉們，還有這些實實在在的變化，就是最好的證據。”
    掛了電話，沈澤轉頭就看見林梔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紅薯粥走過來，粥麵上飄著一顆**的紅棗，是她早上特意從灶膛裏煨的。“剛聽你打電話，是不是公司出了問題？”她把粥遞到他手裏，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感覺到他的手有些涼，又趕緊把自己的帕子疊成小塊，裹在他的手腕上，“張嬸說，紅薯粥暖身子，你快喝點。老鄉們常說，真金不怕火煉，那些股東來了，看到孩子們的笑臉，看到咱們修的校舍，肯定會明白你做的是對的。”
    沈澤接過粥，喝了一口，甜糯的紅薯混著紅棗的香氣在嘴裏散開，暖得從喉嚨一直熱到心底。他看著林梔眼底的擔憂，伸手把她頰邊的碎發捋到耳後：“別擔心，有你在，有孩子們在，我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