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以命為引破星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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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還在燒。
伊蘭雅的手指從蕭燼臉上滑下來,指尖沾了血,也沾了他臉上那層薄汗。她沒看陸昭,也沒再說話,隻是把刀插進身前裂開的地縫裏,刀柄一震,震得碎石跳起來。
她膝蓋一彎,跪了下去。
不是倒下,是跪。像在祭什麼,又像在告別。
蕭燼眼皮動了一下,沒睜眼,嘴裏咕噥了半句,聲音輕得像是夢話:“……別……”
伊蘭雅低頭,聽見了,卻沒停。
她咬破舌尖,一股鐵腥味在嘴裏炸開,腦子瞬間清醒了一瞬。那一瞬,她看見星陣中央的黑洞越轉越快,吸著空氣、火灰、碎石,連光都往裏鑽。她知道,再晚一步,這陣法就要徹底鎖死,到時候不光她逃不掉,連蕭燼最後這點命都會被抽幹。
她抬手,按在自己心口。
焚心道體,心火為引。
她把最後一絲火焰從丹田逼上來,順著經脈一路衝到百會穴。眉心那點朱砂“啪”地炸開,紅光像潑出去的一碗酒,灑滿半空。
背後的火凰虛影轟然展開,不再是護盾,不再是屏障,而是一條赤焰長河,從她脊背衝天而起,直撲星陣核心。
陸昭傘尖一顫,機括聲急響。
“你瘋了?”他第一次變了聲,“你以為這是能硬闖的?那是星宿之力,不是你家灶膛裏的柴!”
伊蘭雅沒理他。
她整個人都在抖,骨頭像是要散架,可她還是撐著刀站了起來。火凰虛影撞上星陣的刹那,七顆星位同時爆亮,光箭成環,鎖定了她。
第一支射向她左肩,第二支穿右腿,第三支直取咽喉——這不是殺人,是釘人,要把她活活釘在陣眼裏,當成燃料燒到底。
她沒躲。
她甚至往前走了一步。
“伊蘭雅!”陸昭吼出她的名字,聲音裏竟有幾分慌,“你要是死了,誰來替**報仇?誰來給赤焰皇族翻案?你甘心嗎!”
她腳步頓了一下。
然後笑了。
嘴角咧開,帶血,像在嘲他,也像在嘲自己。
“我娘咽氣那天,沒人替她說話。”她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我八歲在泔水桶邊撿剩飯時,也沒人問我甘不甘心。”
她抬起手,指向天空。
“現在我不需要甘心,我隻需要——毀了你。”
話音落,火凰徹底撞入星陣。
轟!
整片廢墟猛地一震,地麵裂得更深,焦土翻卷,碎石飛濺。星圖開始扭曲,北鬥七星星光亂閃,黑洞邊緣撕開一道口子,像是被燒穿的布。
陸昭傘麵劇烈震顫,銀絲眼鏡裂了一道縫。他手臂一抖,傘差點脫手。
“你找死!”他怒吼,猛地將傘旋了一圈,星位重組,七道光箭調頭,全數對準伊蘭雅,速度比之前快三倍。
她站在原地,動不了了。
火凰離體,焚心道體反噬上來,五髒六腑像被碾過一遍。她想抬手擋,可胳膊剛抬到一半就軟了下去。
光箭已至眼前。
就在這時,地上那隻一直沒動的手突然抓進了泥土。
蕭燼睜開了眼。
瞳孔是金的,像兩粒燒透的炭。
他沒坐起,也沒喊,隻是用右手食指,在胸口劃了一道。
血流出來,不是滴,是噴。一下,兩下,三下,他拿血在自己身上畫了個殘缺的陣紋,歪歪扭扭,像小孩塗鴉。
但他知道怎麼用。
他左手狠狠摳住地麵,指甲翻了,血混著泥。他盯著伊蘭雅的方向,喉嚨裏滾出一個字:
“偏。”
不是吼,不是叫,就是一個字,像釘子砸進石頭。
下一秒,他胸口那道血痕猛地一亮,殘陣紋泛起金光,一圈氣旋從他身體下方炸開,像是地下有什麼東西被強行撬動。
七道光箭在離伊蘭雅不到半尺的地方,齊齊拐彎。
一支擦過她臉頰,削斷一縷頭發;一支穿透她衣袖,布條飛起;最後一支本該刺穿她心髒的,硬生生偏了三寸,從肋下穿過,帶出一串血珠。
伊蘭雅晃了一下,沒倒。
她回頭看去。
蕭燼仰麵躺在地上,七竅都在流血,鼻孔、耳朵、嘴角,全是金紅色的液體。他左臂的金紋全滅了,皮肉幹枯,像燒過的木頭。
可他的手還抬著,手指微微勾著,像是還在抓什麼。
伊蘭雅踉蹌著爬過去,一把抱住他。
“喂,”她拍他臉,“醒醒,你說要教小豆子折紙的,說話算話。”
他沒應。
她又拍,力氣大了些:“你不是最能扛嗎?偷包子都能跑三條街,這點傷算什麼?”
他眼皮動了動,沒睜。
她把他腦袋扶正,發現他嘴角居然還翹著,像是笑過。
“你笑什麼?”她聲音發緊,“這時候你還笑?”
他沒回答。
但風裏好像飄來一句極輕的話:“……你剛才……叫我名字了……”
伊蘭雅一愣。
她想說“胡扯”,可話卡在喉嚨裏,沒說出來。
頭頂星陣發出一聲脆響,像是玻璃裂了。
兩人同時抬頭。
隻見那黑洞正在崩解,星圖一塊塊剝落,像老牆皮一樣往下掉。陸昭站在空中,傘麵裂開一道大口子,星鬥圖案碎成渣,黑骨傘尖顫抖不止。
“不可能……”他喃喃,“這陣法連天劫都能鎖,怎麼可能被你們兩個快死的人破掉……”
伊蘭雅沒看他。
她隻是把蕭燼往懷裏摟了摟,一手撐地,想站起來。
可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她喘了口氣,低頭看他。他呼吸很弱,但還有。她伸手探他鼻息,指尖碰到他嘴唇,溫的。
“沒事,”她低聲說,“還沒完呢。”
她剛想再試一次起身,腳下的地麵突然塌了。
裂縫擴大,焦土鬆動,她和蕭燼一起往下滑。
她本能地收緊手臂,把他死死抱在胸前。兩人滾過碎石堆,撞上一塊斷碑,又繼續滑,直奔懸崖邊緣。
陸昭站在上方,沒動,也沒追。
他看著他們滑下去,傘尖垂著,像投降。
伊蘭雅在最後一刻,用刀往地上一插。
刀刃卡進岩縫,繩索般繃直,兩人懸在半空,晃蕩。
她抬頭,看見陸昭的輪廓映在夜空裏,像個剪紙。
“你輸了。”她喊。
他沒答。
風吹過,帶起他破碎的傘麵。
伊蘭雅低頭看懷裏的蕭燼,他眼睛閉著,臉色灰白,可手指不知什麼時候勾住了她的手腕,很輕,但沒鬆。
她慢慢放鬆了點力氣,靠在刀柄上喘氣。
底下是深淵,黑得看不見底。
風從下麵往上吹,帶著濕氣,像是有水。
她忽然想起漁村的海。
小豆子總說,崖下有龍宮,摔下去的人會被龍王接住。
她扯了扯嘴角。
“要是真有龍王,”她小聲說,“今天得忙壞了。”
蕭燼咳了一聲,沒睜眼,但手指收了收。
她捏了捏他手背,說:“別睡,等天亮了,我請你吃烤紅薯。”
他沒應。
但她感覺他呼吸好像重了一點。
頭頂,最後一塊星圖碎片掉落,砸在懸崖邊,碎成粉末。
伊蘭雅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隻盯著前方。
刀柄上的血已經幹了,黏手。
她握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