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土還在飄。
    蕭燼坐在陣眼邊上，盯著那枚刻著“昭”字的銅錢，手指一寸寸收緊。左臂的裂紋燒得發燙，血順著袖口往下滴，砸在陣紋上發出輕微的“滋”聲。
    伊蘭雅拄著短刀，喘了口氣，抬手抹了把臉上的灰。她剛站直，遠處的地平線就揚起一片黃霧，像是有百匹馬同時奔來。
    她眯起眼：“來了。”
    “不是飛艦？”蕭燼沒抬頭。
    “比飛艦麻煩。”她拔出刀，甩了甩手腕，“是人。”
    第一批武者衝進視野時，已經擺開了圍殺陣型。黑甲、重刀、鐵靴踩地的聲音像打鼓，一百多人從四麵八方壓過來，腳步整齊得不像散兵。
    伊蘭雅冷笑一聲，提刀往前走了三步，直接迎上去。
    第一人舉刀劈下，她側身躲過，反手一刀割斷對方咽喉。第二人長槍突刺，她一腳踹中膝蓋，借力躍起，刀鋒橫掃，削斷槍杆的同時砍進第三人的肩膀。那人慘叫都沒喊完，就被她拽過來當肉盾，擋住了側麵襲來的鐵錘。
    “砰”地一聲悶響，錘子砸在屍體上，骨頭碎裂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她甩開屍體重落地，腳下一滑差點跪倒——舊傷在抽筋。
    但她沒停，咬牙衝進人群，刀光連閃，又放倒兩個。血濺在臉上，溫的，腥的，順著眉骨流進眼角，辣得睜不開。
    可她不敢閉眼。
    五十步外，第二批武者已經壓上，刀斧齊舉，吼聲震天。
    她一刀劈斷一把戰斧，再一刀挑飛一麵盾牌，可第三刀砍在鐵槍杆上時，刀身猛地一震，嗡鳴刺耳。
    她低頭一看，刃口卷了。
    “操。”她低罵一句，順勢把刀甩出去，正中一個偷襲者的喉嚨。那人捂著脖子倒下，卷刃的短刀還插在他胸口，顫巍巍地晃。
    空手了。
    她活動了下指節，雙拳一握，掌心立刻騰起赤焰。火焰順著手臂爬上來，纏住手腕的銀鏈被燒得通紅。
    下一秒，她衝進敵群。
    拳頭砸在第一個武者胸口，那人像被炮彈轟中，整個人往後飛出去，撞翻三人。第二個舉刀砍來，她抬手格擋，火焰順著刀刃燒過去，那人慘叫著鬆手，手掌焦黑冒煙。
    她趁勢一拳轟在他臉上，鼻梁塌了，人直接仰麵栽倒。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她不再閃避，也不再格擋，每一拳都往死裏打。有人拿鎖鏈纏她手臂，她直接用火燎斷；有人撲上來抱摔，她原地轉身，一腳踹中對方胯下，再補一拳轟在太陽穴。
    地麵開始裂。
    每踏一步，磚石就炸開一圈，火焰順著裂縫往外竄。她像一頭困獸，越打越瘋，越傷越狠。
    一個使雙戟的壯漢從背後偷襲，兩柄利刃交叉夾向她脖頸。她頭也不回，反手一拳砸向身後，火焰爆開，那人雙手瞬間碳化，哀嚎著後退。她轉身追上，一記肘擊頂碎下巴，再補一腳踹進肚子，直接把他踢得離地半尺。
    可就在這時，肋下突然一涼。
    她低頭，看見一截漆黑的箭尖從腰側穿出，帶出一串血珠。
    毒鏢。
    她猛地回頭，高處屋頂上有個弓手正收弓，嘴角帶著笑。
    她沒管傷口，反而笑了。
    下一瞬，她躍起撲向最近的敵人，一把抓住對方腦袋，硬生生擰斷脖子，屍體剛倒下，她已踩著屍背騰空而起，直撲屋頂。
    那弓手慌了，急忙搭第二支箭。
    可她已經到了。
    一拳砸下，火焰裹著手臂轟穿瓦片。弓手連人帶弓被掀翻，滾下屋簷，摔在地上抽搐兩下就不動了。
    她站在屋頂邊緣，低頭看去，滿地都是殘甲斷兵，還有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躺著。活著的武者開始後退，眼神發怵。
    她單膝跪在瓦上，伸手拔出腰側的毒鏢，血嘩地湧出來。她扯下一塊布條草草紮緊，喘了幾口氣，跳下屋頂。
    腳剛落地，腿就是一軟。
    她撐住一麵斷牆才沒倒下，抬頭看向傳送陣方向。
    蕭燼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睛卻亮得嚇人。
    他忽然抬手，把那枚銅錢輕輕放在陣眼中央。
    “叮”一聲輕響。
    緊接著，他左臂猛然繃直，金紋如蛛網般蔓延至肩頸，衣袖“嗤啦”裂開，血珠飛濺。
    空中一道看不見的氣旋驟然成型，卷起滿地碎石和斷刃，呼嘯著掃過戰場。
    那些正在後撤的武者猝不及防，被氣流掀翻一片，兵器脫手，有人甚至被自己的刀劃破臉。
    蕭燼緩緩站起，一步步走向陣外，每走一步，地麵就震一下。
    他走到伊蘭雅麵前，也沒看她，隻是盯著前方殘餘的敵軍，聲音不高，卻像刀刮石頭：
    “我的人，你也敢動？”
    話音落，他抬手一揮。
    氣旋炸開，十幾把掉落的兵器憑空飛起，旋轉著射向敵陣。有人想舉盾，盾還沒抬到一半，就被釘穿手腕；有人轉身要跑，後背接連中了三把短劍，撲倒在地。
    剩下的全跑了。
    伊蘭雅靠著斷牆，慢慢滑坐到地上。她低頭看著自己還在冒火的拳頭，輕輕吹了口氣，火焰熄滅，露出焦黑的皮膚和滲血的指縫。
    “你剛才那一手，”她啞著嗓子說，“挺帥。”
    蕭燼轉頭看她，咧嘴一笑：“那是，我可是練過的。”
    他走過來，蹲下身，伸手探她腰側的傷。“這鏢有毒吧？疼不疼？”
    “不疼。”她搖頭，“就是有點麻。”
    “撒謊。”他皺眉，“你嘴唇都白了。”
    他撕開自己內衫，想給她重新包紮，手剛碰到布料，忽然一頓。
    伊蘭雅也察覺了。
    遠處，塵土再次揚起。
    不是一隊，是三隊。
    從東、西、北三個方向壓過來，人數更多，鎧甲更厚，領頭的幾人手裏拿著的不是刀，而是鎖鏈和鐵cage。
    “這次是衝你來的。”她低聲道。
    蕭燼冷笑：“他們不知道你比我難搞？”
    “但他們知道我現在站不起來。”她靠在牆上，慢慢抬起手，指尖又開始冒火，“所以得你先撐住。”
    他點頭，站起身，把酒葫蘆解下來塞進她手裏：“喝一口？提神。”
    “裏麵是不是又有金血？”
    “一點點。”他眨眨眼，“調味用。”
    她接過，仰頭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混著一股金屬味衝進喉嚨，嗆得她咳了兩聲。
    蕭燼笑著拍她背，忽然臉色一變。
    他猛地扭頭看向陣眼——那枚銅錢正在微微震動，邊緣的“昭”字竟然開始發光。
    伊蘭雅也看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
    下一瞬，陣眼底部傳來一陣極低的嗡鳴，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