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砸落的瞬間，蕭燼整個人撲上來把她壓在身下。伊蘭雅隻覺臉頰一涼，血順著皮膚滑下去，滴在兩人交疊的手臂之間。
    她剛要開口，胸口猛地一緊，像是有火從心口炸開，直衝腦門。手腕上的圖騰忽明忽暗，燒得她整條手臂發麻。
    “別動。”蕭燼喘著氣，一隻手死死按住她腰側，“你現在經脈亂竄，再動一下，火就燒到腦子了。”
    她想推開他，可手指剛用力，一股滾燙的氣息從丹田往上頂，喉嚨裏泛起血腥味。眼前一黑，刀已經抽了一半，刀尖直指他咽喉。
    蕭燼眼疾手快，翻身將她整個人摟住，順勢壓在地上，另一隻手咬破指尖，在她眉心迅速畫下一圈符紋。血剛落，那符就泛出微光，像一道鎖扣住了她暴走的靈力。
    “你瘋了？”伊蘭雅聲音發抖，額角全是汗，“這樣你會——”
    “會死也得先把你穩住。”他低頭盯著她，臉色發白，“你要是在我麵前把自己燒成灰，我找誰報銷這三百裏山路的腳程？”
    話沒說完，他左臂金紋突然亮起，順著肩膀蔓延到胸口，一圈圈往她體內探去。伊蘭雅隻覺那股狂躁的心火被一點點抽走，可每抽一絲，蕭燼的身體就晃一下。
    “停下！”她掙紮著抬手去推他，“你自己都快撐不住了！”
    “現在停，你就三息內神識盡毀。”他反手扣住她手腕，力氣大得不像個傷號，“我說過，我疼一分，你少疼十分，劃算得很。”
    她說不出話了。因為他嘴角忽然溢出一口金血，落在她頸邊，溫熱黏膩，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那血滴在地上，發出輕微的“滋”聲，地麵竟被蝕出一個小坑。
    伊蘭雅瞪著他，眼眶發熱。“你這是拿命在填我的窟窿。”
    “那不正好？”他笑了一聲，聲音已經有點飄，“咱倆誰跟誰，你的窟窿，我不填誰填？”
    她咬牙，想罵他混蛋，可看著他左臂上那道原本流暢的金紋正慢慢裂開，像幹涸的土地，心裏像是被人攥著擰了一把。
    “你說公平……”她嗓音啞了，“那你告訴我，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那你得活更久一點，替我多吃幾頓好的。”他喘了口氣，還想笑，卻咳出更多金血，“南街那家牛肉麵，我一直沒吃上頭一口……你說我這輩子，是不是挺倒黴的？”
    “閉嘴！”她猛地抬頭，“你不許這麼說！”
    “怎麼不許？”他眯著眼看她，“我又不是什麼大宗師，就是個街頭撿包子吃的混混。能陪你走到這兒，早賺翻了。”
    她鼻子一酸，伸手去摸他臉，卻被他躲了一下。
    “別碰我。”他說，“我現在經脈都在裂，你手上有火，再碰我就真散架了。”
    伊蘭雅僵在原地，眼淚差點掉下來。她從沒這麼無力過——曾經一刀劈開城門的人，現在連碰他一下都不敢。
    外麵傳來腳步聲，很輕，但越來越近。
    她立刻警覺，耳朵微動。有人來了，不止一個。
    “你還撐得住嗎？”她低聲問。
    蕭燼沒答，隻是把身體又往前壓了壓，幾乎貼住她胸口。“他們想抓你，得先踩著我過去。”
    “你別傻。”她咬牙，“你現在這樣，連站都站不起來。”
    “站不起來我也躺得筆直。”他咧嘴一笑，金血順著下巴往下淌，“反正我骨頭硬，當門檻剛好。”
    她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他後頸，另一隻手托住他腦袋，狠狠吻了上去。
    不是溫柔的那種，是帶著火、帶著血、帶著一股狠勁兒的撞上去。
    蕭燼愣了，瞳孔一縮，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一股純淨熾熱的靈力順著她的呼吸渡進自己嘴裏，一路衝進斷裂的經脈。
    他猛地睜眼。
    她也在看他，眼神堅定，嘴唇還貼著他，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你不是說公平嗎？這次換我來扛。”
    話音落，她手腕圖騰驟然爆亮，紅光如焰蛇纏繞兩人身體。與此同時，他左臂殘存的金紋也猛然回光，金紅交織，轟地一聲震出一圈氣浪。
    洞口處，幾個黑衣人剛探頭，就被這股力量掀翻，撞在岩壁上，兵器脫手。
    伊蘭雅鬆開唇，喘著氣往後仰，臉色蒼白如紙。
    蕭燼靠在她肩上，呼吸急促，卻笑了。“行啊，你這招……比喝藥管用。”
    “少廢話。”她扶著他，手還在抖，“能走嗎？”
    “兩條腿還在。”他撐著她肩膀慢慢起身，腿一軟，差點跪下，又被她拽住。
    “我背你。”她說。
    “別，我沉。”他搖頭，“你剛才耗太大，走都費勁。”
    “那你讓我試試。”她轉身蹲下，“要麼你趴上來，要麼我把你拖出去，選一個。”
    他歎了口氣，終於趴了上去。她背著他，一步步往洞深處挪。身後，那些殺手暫時不敢靠近，隻在遠處徘徊。
    走了幾步，蕭燼忽然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剛才那個吻，算不算私定終身？”
    “算你個頭。”她腳步沒停，“那是療傷。”
    “哦。”他哼了一聲，“那下次我多受點傷，讓你多”療”幾次。”
    “你想得美。”她冷笑，“下次我直接把你扔溝裏。”
    “行行行。”他趴在她背上，聲音越來越輕，“不過……你背我的姿勢，還挺熟啊。”
    她沒接話。
    因為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他背著她三百裏求醫，泥漿裹身，一步沒停。那時候她高燒說胡話，嘴裏喊的卻是別的名字。
    現在輪到她了。
    洞外風聲漸緊，遠處隱約有火光閃動。
    她腳步一頓。
    “怎麼了？”他問。
    “世家的人，帶了火油。”她嗅了嗅空氣，“想把我們熏出來。”
    “那就別讓他們得逞。”他拍了下她肩膀，“前麵有個岔道，左邊第三個凹洞，進去。”
    “你怎麼知道？”
    “我偷看你地圖的時候記的。”他笑了笑，“你以為我真隻會耍嘴皮子？”
    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就在他們拐入凹洞的刹那，身後傳來一聲悶響，火焰猛然竄起，濃煙滾滾而來。
    伊蘭雅屏住呼吸，加快腳步。蕭燼伏在她背上，手搭在她肩頭，指尖微微發涼。
    她察覺到了，低聲問：“你還好嗎？”
    “挺好。”他聲音含糊，“就是有點困。”
    “不準睡。”她警告，“你要是敢在這時候閉眼，我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不至於。”他勉強睜開眼，“我還有好多話沒說完呢。”
    “等出去再說。”
    “可我說不定……出不去了。”他頓了頓，輕輕笑了下，“你要真嫌我煩，現在就把我放下也行。”
    她猛地停步，轉身盯著他。
    他迎著她的目光，沒躲。
    然後，她一把將他拽下來，麵對麵抱住，額頭抵住他的。
    “你聽好了。”她聲音很輕，卻一字一頓，“你可以怕，可以累，可以說喪氣話。但你不準放棄。因為你要是倒了，我就真的……走不動了。”
    他怔住。
    片刻後，他抬起手，抹掉她臉上混著血和灰的汙跡，笑著說：“那我再撐一會兒。”
    她點頭，重新背起他。
    兩人消失在幽深洞道中，身後火光映照岩壁，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一把合攏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