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焰順著刀刃燒上石壁，火光把兩人的影子甩得老長。伊蘭雅剛踏出半步，蕭燼突然一把將她拽回來，整個人撲壓上去。
    三支青銅箭擦著她的發梢釘進地麵，箭尾還在嗡嗡震顫。
    “你瘋了！”她猛地抬頭，看見他後背已經插了三支箭，血順著粗布短打往下淌，在地上燒出幾串焦黑小點。
    蕭燼咧了下嘴，牙上沾著一點血沫：“不這樣，你非得衝上去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不可。”
    他說完就悶哼了一聲，脊背肌肉鼓起，金紋從左臂一路蔓延到肩胛，像藤蔓纏住傷處。箭頭一點點被擠出來，落在地上發出“叮”一聲。
    伊蘭雅抓起刀就要砍向追兵，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別管他們！”他聲音啞得厲害，“主軸在動，這地方馬上要塌！”
    話音未落，頭頂轟隆作響，一塊巨石砸下來，正中剛才站的位置。碎石飛濺，其中一塊劃過伊蘭雅臉頰，留下一道細紅的痕。
    六名殺手也被落石逼得後退，有人被砸中肩膀，慘叫都沒來得及喊全就被埋了半截身子。剩下的兩個還想往前衝，結果腳下一空，整塊地磚陷下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箭孔。
    下一瞬，四麵石壁同時噴出毒箭，鋪天蓋地。
    伊蘭雅揮刀掃出一片火幕，可箭太多，總有漏網的。一支擦過她手臂，布料裂開，皮膚燙起一串水泡；另一支釘進她腳邊，冒出青煙。
    蕭燼撐著站起來，想擋在她前麵，可腿一軟又跪了下去。他咬牙去摸腰間匕首，卻發現手抖得連柄都抓不住。
    “走！”他吼她，“別愣著！”
    伊蘭雅沒動。她盯著那群殺手，眼神冷得能結冰。然後她抬起手，指尖在刀脊上一劃，血珠滴落，正好落在先前畫過的符陣殘跡上。
    地底轟鳴，赤紅火流竄出縫隙，瞬間吞掉兩名還在掙紮的敵人。剩下那個轉身就跑，可沒跑幾步，腳下機關再度觸發，整個人被亂箭穿成了篩子。
    火勢稍退，伊蘭雅回頭看他。他的臉白得嚇人，嘴唇發紫，額頭上全是冷汗。
    “你能走嗎？”她問。
    “不能。”他實話實說，“腿使不上勁，金脈卡住了。”
    她蹲下來，二話不說把他往肩上扛。他比想象中沉，她膝蓋一彎，差點栽倒。
    “放我下來。”他在她耳邊喘氣，“你自己還能跑出去……背著我，咱們都得死在這。”
    “閉嘴。”她調整了一下姿勢，一隻手托著他**，另一隻手扶穩他腰，“你不是說還有半塊烤紅薯？我不信你這麼摳的人會真把它吃了。”
    他愣了一瞬，居然笑了：“你還記得這個？”
    “記得你說的每一句廢話。”她邁開步子，每一步踩在地上都帶著輕微焦味，那是焚心道體殘餘熱力在蒸發濕氣。
    通道開始傾斜向下，越走越窄。身後崩塌聲不斷，碎石滾落的聲音像是催命鼓點。她不敢回頭，隻能拚命往前趕。
    蕭燼伏在她背上，呼吸越來越淺。有幾次她感覺他身子一鬆，以為人要滑下去，趕緊伸手往後撈。還好他還掛著，隻是暈過去了。
    “醒著呢。”他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就是……有點困。”
    “困也給我撐住。”她腳步沒停，“等出了這鬼地方，我讓你睡三天。”
    “說話算話？”他哼了一聲，“那你得先答應我件事。”
    “說。”
    “要是我真不行了……”他頓了頓，“別把我扔在這兒。帶出去，哪怕隻剩一把骨頭，也得帶回漁村。”
    她喉嚨一緊，但語氣還是硬的：“誰準你死了？你欠我的還沒還完。”
    “我欠你什麼？”他迷迷糊糊問。
    “一頓飯。”她說，“三年前在碼頭，你說請我吃魚湯麵，結果溜得比耗子還快。”
    他笑了一下，嘴角滲出血絲：“那次是因為……我沒錢。”
    “現在呢？”
    “現在更沒錢了。”他咳了一聲，“但我還有條命，你要不要？”
    她沒回，隻是加快了腳步。前方出現岔路，左邊通道低矮潮濕，右邊略寬卻傳來陣陣腐臭。
    她選了左邊。
    爬行一段後，通道稍微開闊了些。她靠牆坐下，把他輕輕放平。他的呼吸很弱，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大半。
    她撕開他後背的衣服查看傷口，發現箭上有倒鉤，皮肉翻卷，還在往外滲著淡金色的血。
    “撐住。”她低聲說，用袖子蘸了點水給他擦臉，“等到了安全地方，我就罵你一頓，然後再……再給你煮碗麵。”
    他眼皮動了動，沒睜眼，嘴角卻翹了下。
    她摸出隨身的小瓷瓶，倒出最後兩粒止血丹，塞進他嘴裏。藥丸太幹，他咽得艱難，她隻好湊近，往他唇上抹了點口水才讓他順利吞下去。
    “以前你說我凶。”他忽然喃喃道，“其實你挺溫柔的，就是藏得太深。”
    她手一頓，沒說話。
    “我知道你在怕。”他繼續說，聲音越來越輕，“怕我又像上次那樣，被人拖走，三天三夜找不到。可這次不一樣……我哪兒也不去，就在你身邊。”
    她盯著他蒼白的臉，終於低聲說了句：“別說了，省點力氣。”
    “你不信？”他費力地抬手，想去碰她臉，可手舉到一半就落了下來，“那等我醒了……再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關於**留下的那半塊虎符……”他眼皮合上，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它真正的用途，不是開啟劍塚。”
    她瞳孔一縮，正要追問，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不是追兵。
    那聲音太穩，太慢，像是故意讓人聽見。
    緊接著，一道傘影斜斜映在牆上，緩緩移動。
    伊蘭雅立刻抱起蕭燼，往通道深處退。她的腳步放得很輕，可每一步落下，地麵都會留下淡淡的焦痕。
    牆上的傘影停住了。
    片刻後，一個清朗的聲音悠悠響起：
    “女帝陛下，何必跑得這麼狼狽？”
    她沒有回答，而是將蕭燼往上托了托，貼著石壁繼續後撤。
    那人又說：“你背著他逃的樣子，真像當年那個雨夜——隻不過那時是你發燒，他背你三百裏求醫。”
    伊蘭雅腳步一頓。
    那聲音帶著笑意：“如今角色互換，倒是應了那句”情深不壽”。”
    她猛地抬頭，看向聲音來處。
    火光搖曳中，一把黑骨傘靜靜懸在半空，傘麵繪著星鬥，緩緩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