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在冰冷的湖水中，穆清洋根本睜不開眼，隻能被動地被灥拖入更深的地帶。耳膜疼得厲害，水下的氣壓差讓他吃盡了苦頭。
    口中的空氣所剩無幾，但穆清洋就是不想放棄，也明白就算是現在鬆手，灥也不會放過他。既然是九死一生的局麵，大不了就魚死網破，有灥這種上古妖獸陪著一起，他區區一介凡人也不算太吃虧。
    這麼想著，穆清洋穩了穩身體，雙腿夾緊灥，握緊古劍劍柄，用盡全力將劍身又刺入灥身體幾分。
    水下的阻力太大，穆清洋其實每個動作都覺得費力，卻憑著一股子韌勁，硬生生將灥的身體刺穿了。
    穆清洋知道，灥命數將近，因為雖然看似他隻是隨意一刺，其實是通過腿上的動作找準了灥的心髒，一鼓作氣刺穿了它。
    終於，搞定了傷害蕭山的妖物，穆清洋緊繃的神經鬆弛了一些，口中的空氣也沒了。沒力氣向湖麵遊，但能感受到他那一劍刺得灥奄奄一息不住掙紮。
    這下，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胸腔湧入冰冷的湖水，穆清洋猛烈地輕咳起來，想象著湖下的蕭山當時應該和現在的自己一樣經曆過折磨與痛苦。
    握著古劍的手在漸漸失去力氣，穆清洋覺得眼前五光十色，頭和胸腔刺骨的痛在告誡著他，死神即將來臨了。這感覺與十多年前一樣，他被惡鬼纏身拖入冰湖，隻是那時有東方璟相救，現在呢？
    將死之人，本該想想美好的事情，偏偏穆清洋此時腦海裏的走馬燈是東方璟那帶著怒意的聲音，質問著他，“你難道就不想知道，為什麼十年前我會救下還是孩子的你嗎？”。
    該死，穆清洋這麼想。真該死，要是還有機會，他應該問問那個男人才對。問問那人為何屢次救他，問問他為何糾纏著他，問問男人為何那麼好看的眸子裏卻總是盛著滿滿的悲傷，問問他。。。。。。
    意識漸漸不清晰了，穆清洋已經沒有思考的力氣，好像感受到灥在急速地衝向湖麵，卻不知是為何。
    抱著一線生機，穆清洋用力握緊了古劍劍柄。
    終於，灥拽著穆清洋衝出了湖麵，男人幾乎完全脫力倒在灥的身體上，在獲得可貴氧氣的瞬間，猛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邊咳邊將胸腔裏湧入的水連吐帶嘔地嗆出來，穆清洋急促地呼吸著，用盡最後的力氣騎坐在灥身上。
    灥的氣數將近，慘叫著扭動在湖麵上盤旋了幾圈，仿佛被製住無法逃入湖裏一樣，最後橫衝直撞，帶著穆清洋一頭栽倒在湖岸上，痛苦地掙紮了幾下就一命嗚呼了。
    穆清洋靠著僅存的一絲力氣從灥的身上下來，蹣跚著將古劍從灥的身體裏取出。而後就體力不支，倒在灥的身上，枕著它閉目調整急促的呼吸，無暇去顧忌東方璟在做什麼。
    “咳。”伴隨著虛弱的輕咳，穆清洋感覺身邊有人躺了下來，睜開眸子，側頭看了看，發現東方璟倒在了他的身邊，也枕著灥躺在地上，臉色仿佛比他還蒼白幾分，幾乎看不出明顯的唇色。
    東方璟覺得胸口發蒙，眼冒金星，但是看到穆清洋安全的那一刻，就覺得什麼都是值得的。
    如果血陣要是再耗幾分鍾，大概他就真的要去見閻王爺了，東方璟慶幸著，還好穆清洋爭氣，刺穿了灥的心髒，消弱了它的精力，也算變相的救了他一命。
    穆清洋看著東方璟微薄的唇輕抿著，細長的眸子顯得疲憊不堪，劍眉微微顰起，棱角分明的臉龐沒有絲毫的血色，這才看清了東方璟流血的手掌，又發現湖麵飄著血樣的紅色，後知後覺是東方璟施法救了他。
    心底騰起感激與溫暖，許久不會臉紅的穆清洋竟然微紅了臉頰。
    對這個男人，他確實虧欠多次，微低下眼眸，第一次，穆清洋的聲音帶著溫度，“謝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東方璟抿著微白的唇淡淡地笑了笑，側眸看了看一旁的穆清洋。
    其實不必相謝，本就是在乎愛著的人，付出再多也是應該。這是曾經東方璟從男人靈魂深處學到的，這一世他也要同樣疼惜穆清洋，這才公平。
    隻是，一個人的堅持真的是苦壞了東方璟，這些年的隱忍，他隻想要一點點微薄的獎勵。
    “穆清洋，你要是真的想謝我，叫我一聲璟，好不好？”東方璟側頭認真看著穆清洋。
    穆清洋眼底閃過疑惑，他依稀記得，這個男子救下他的第一次，在醫院裏醒來的時候，就要求他叫一句璟，隻不過這些年他固執，從未滿足過東方璟。
    輕笑了一下，穆清洋好看淡然的眸下竟是淡淡的笑意，有些無奈地抿了下唇，仰起頭望向被夕陽染上橘色的雲，喃喃地說道，“璟，謝謝你！”
    東方璟轉過身背對著穆清洋，語氣帶著些許玩味，“讓你叫你就叫啊，真是乖～”
    穆清洋微皺了一下眉，東方璟每次都是這樣，認真過後就恢複玩世不恭的狀態，雖然說他早就習慣了，卻免不了還是會生氣。
    直起身，穆清洋在氣他又一次相信東方璟的玩笑話，提劍恢複了清冷，“我去叫救護車，你在這裏等我。”
    “好，我等你。”東方璟聲音是輕鬆帶著笑意的，但是穆清洋不會發現，在他轉身背對東方璟的時刻，男人從眼底滑落的隱忍的溫熱。
    這一聲璟，穆清洋不會知道，東方璟到底尋了多少年歲。
    怕傾瀉的情緒被穆清洋看到，每每藏不住的時候，東方璟總是以玩笑與無所謂的態度代替。
    走了沒幾步，穆清洋停下步子，側頭看著身後那個男子虛弱的樣子，心底在隱隱的擔心與自責。
    思忖了半晌，終於還是開了口，抿著唇猶豫著開口道，“東方璟，如果有機會，可以先給我講一講，為什麼我們倆的劍會如此相像嗎？”
    東方璟在聽見穆清洋的話語後，瞳孔一驟，手指不自覺蜷縮握緊，深怕是他聽錯了。
    撐著虛弱的身子站起來，東方璟眼底帶著些差異地看著穆清洋。
    那曾經決絕的背影，無數次就這麼離開了他，而這一次，穆清洋竟然停在了不遠處，願意為了他駐足。
    微紅的眼眶裏隱藏的委屈終是被溫暖取代，東方璟輕笑著低下頭，嘴角的弧度第一次發自內心的上揚，顯得溫柔又帥氣。
    “好！”東方璟這一聲，聲音略帶虛弱卻底氣十足。
    側頭望著湖水，東方璟覺得輕鬆了很多，“穆清洋，如果被灥折磨進醫院的不是蕭山，而是我，你會怎麼辦？”東方璟其實猜得到答案，卻依舊抱著玩味的語氣詢問道。
    穆清洋沒有轉身，依舊背對著東方璟，深吸了一口氣，嘴角輕揚，“我會感謝它幫我解決了最讓我討厭的家夥。”
    東方璟在穆清洋身後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帶著細微的顫抖，虛弱中的東方璟沒有與穆清洋鬥嘴的力氣，脫力跌坐在灥身上，抿著微白的唇看著穆清洋，“快叫救護車吧，不然就真該感謝灥了。”
    穆清洋點了點頭，快步走向車子去取手機，在東方璟聽不見的地方，穆清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著，“然後，我會拚盡全力去宰殺了灥。”
    這是接上一句感謝灥之後的話語，發自真心卻不敢對東方璟說出口，這是穆清洋的性格使然。
    但穆清洋不知道的是，這一切的一切，東方璟都懂。因為懂得，所以才不去逼迫穆清洋，隻等著漸漸陷進來的穆清洋自願走過來。
    這是東方璟一直以來，最溫柔、最紳士、最隱忍的在乎，是東方璟愛穆清洋的方式。
    總有一天，穆清洋會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