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靈城中央戰台，銅鍾長鳴。
    聲音穿透雲霄，宣告著決賽混戰的正式開始。
    十幾道身影同時出現在巨大的圓形戰台之上。
    刹那間，至少有七道目光釘子一樣紮在沈輕弦身上。
    有貪婪，有忌憚，有冰冷的殺意。
    中州皇朝的太子皇甫天嘴角勾起，毫不掩飾自己的目標。
    在他看來，踩下這個北域冒出來的所謂第一，是奪冠路上最完美的開場。
    “北域的土雞，也配站在這裏？”
    他話音未落，人已動。
    一條凝實的金色龍氣自他掌心咆哮而出，帶著皇道威壓，直撲場地中央的沈輕弦。
    這一擊，快，準，狠。
    觀戰席上不少人都點了點頭，不愧是皇朝太子。
    然而，金色龍氣連沈輕弦的衣角都沒碰到。
    一道更為霸道的月白色劍氣橫空出世，精準無比地將龍頭從中斬斷。
    嗤啦一聲，龍氣潰散。
    葉凡持劍立於沈輕弦身前，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
    皇甫天一愣，隨即麵露怒色。
    他剛要發作，腳下卻猛地一滑。
    一個不起眼的透明陣法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腳下，靈力運轉間，讓他一個趔趄，差點當眾摔個狗啃泥。
    皇甫天驚怒交加地穩住身形，目光掃向不遠處一臉無辜的楚天。
    這還沒完。
    另一個方向，一名修士看準時機，化作一道流光，想趁亂偷襲沈輕弦後心。
    人剛衝到一半，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憑空出現，擋住了他的去路。
    林墨甚至沒有拔劍，隻是伸出一根手指，點在那修士的額頭。
    那修士全身一僵，雙眼翻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上的淘汰玉牌應聲而碎。
    一道白光將他傳送出場。
    整個過程，悄無聲息。
    林墨做完這一切，瞥了一眼葉凡，腳步一錯，想站到沈輕弦的左手邊。
    葉凡的劍尖立刻橫了過來，擋住他的去路。
    “滾開。”葉凡的聲音很低。
    “你再說一遍？”林墨的眼神更冷。
    沈輕弦一手捏符一手拿劍，站在兩人中間，眼角抽搐。
    不是，你們倆有病吧？現在是打架的時候，不是搶幼兒園座位的時候。
    戰台上的其他人也看懵了。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了更讓他們崩潰的事情。
    一個擅長用毒的修士，悄悄灑出一片無色無味的毒霧。
    那毒霧飄飄揚揚，眼看就要籠罩全場，卻在靠近沈輕弦三尺範圍時，詭異地拐了個彎，完美地繞開了他。
    陳煜站在遠處，一臉“快誇我控毒技術好”的得意表情。
    另一邊，蕭辰雙手燃起熊熊烈焰，兩顆巨大的火球呼嘯而出。
    火球沒有砸向任何一個強者，反而精準地砸向了兩個正準備聯手衝向沈輕弦的修士。
    轟！
    那兩人慘叫一聲，渾身冒著黑煙被炸飛出場外。
    觀戰席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張著嘴，看著戰台上的魔幻景象。
    這是……什麼情況？
    天衍劍宗的帶隊長老捋著胡須的手停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從得意洋洋，逐漸變得呆滯，最後化為一片茫然。
    戰台上。
    皇甫天徹底怒了。
    “你們天衍劍宗，是要與我中州皇朝為敵嗎！”
    他祭出一枚龍紋玉璽，金光大放，準備開大。
    然而，他剛舉起玉璽，一道佛號在他耳邊響起。
    “施主，火氣太重，不利修行。”
    大悲寺聖子玄鏡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一掌拍在他的後心。
    掌力溫和，卻帶著一股穿透力。
    皇甫天一口氣沒喘上來，手裏的玉璽脫手飛出，人也被這股巧勁直接推出了戰台範圍。
    白光一閃，皇朝太子，淘汰。
    玄鏡做完這一切，雙手合十，對著沈輕弦的方向微微頷首。
    沈輕弦麵無表情。
    我謝謝你。
    我真的謝謝你們全家。
    沒有陰陽怪氣，就是很真誠的感激。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戰台上的局勢已經徹底失控。
    葉凡是主攻手，劍氣縱橫，誰敢靠近沈輕弦，他就砍誰。
    林墨是刺客，神出鬼沒，專門解決那些心懷不軌的偷襲者。
    楚天是輔助，各種小陣法層出不窮，滑倒的，絆腳的，陷入幻境的，讓人防不勝防。
    陳煜和蕭辰負責遠程火力壓製，一個放毒一個放火，配合得天衣無縫。
    玄鏡則像個遊走的裁判，專門對付那些實力強勁的硬茬子。
    而沈輕弦，整個風暴的中心，從頭到尾，一招未出。
    他就那麼靜靜地站著，看著周圍打成一鍋粥。
    他甚至有閑心看見，葉凡和林墨因為一個想偷襲的倒黴蛋到底是誰先打到的，又差點內訌起來。
    “是我先看到的。”葉凡的劍指著倒黴蛋。
    “人是我廢的。”林墨的語氣充滿不屑。
    “先生身邊的威脅，理應由我清除！”
    “他的人，輪得到你插手？”
    眼看劍氣和魔氣就要碰撞在一起，楚天幽幽的聲音插了進來。
    “二位，那邊又來了一個，要不你們比比誰快？”
    葉凡和林墨同時轉頭，果然看到一個不怕死的修士正鬼鬼祟祟地摸過來。
    下一秒，劍光與黑影同時消失。
    那個倒黴蛋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一道劍氣劈成了兩半，又被一道魔氣絞成了飛灰，最後被淘汰的白光傳送了出去。
    沈輕弦捂住了臉。
    沒眼看。
    真的沒眼看。
    這哪裏是天驕盛會決賽，這分明是史上最離譜的保鏢團隊內卷現場。
    觀戰席上的大佬們已經徹底麻木了。
    他們從一開始的震驚，到中途的憤怒，再到現在的茫然。
    一個宗門的宗主喃喃自語：“這……是天衍劍宗新研究的團隊戰術嗎？以一人為核心，其他人負責清場？”
    旁邊的人木然地回答：“不像。你看，他們自己人也打起來了。”
    “那是什麼？”
    “不知道，但看起來……好像是在爭著保護沈輕弦？”
    這個猜測一出，全場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
    保護？
    決賽混戰，你們擱這玩保護遊戲？
    戰台上的清場行動還在繼續。
    最後一名非“保鏢團隊”的選手，是一個以防禦著稱的壯漢。
    他舉著一麵巨大的盾牌，看著把自己團團圍住的六個人，欲哭無淚。
    “各位，各位有話好說。”
    “我……我自己下去行不行？”
    沒人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葉凡的劍，林墨的掌，蕭辰的火，陳煜的毒，楚天的陣，和玄鏡的佛光。
    壯漢連人帶盾，化作一道流星，飛出了聖靈城。
    至此，巨大的圓形戰台上，隻剩下了七個人。
    沈輕弦，和圍在他身邊，神情各異的六個男人。
    裁判長老站在台下，手裏的銅鑼舉了半天，愣是敲不下去。
    他當了三百年的裁判，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決賽。
    這……這還怎麼打？
    戰台上，清除了所有“外敵”後，六道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沈輕弦身上。
    但這一次，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葉凡收劍，對著沈輕弦，眼神熾熱。
    林墨抱著手臂，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楚天笑**地看著他，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其他人也各懷心思。
    空氣中那股名為“戰鬥”的火藥味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粘稠、更加讓人頭皮發麻的氛圍。
    沈輕弦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
    而就在此時，他腦海中，那片死寂的幽藍色光幕，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
    幽藍色光幕亮起的瞬間，一行冰冷的大字浮現在沈輕弦的腦海裏。
    【終極連環任務發布：擊敗葉凡，奪取天命輪盤。】
    【任務失敗懲罰：抹殺。】
    沈輕弦眼皮一跳。
    還是一如既往的簡單粗暴，要麼幹活，要麼死。
    他還沒來得及在心裏問候係統全家，戰台上的氣氛已經徹底變了。
    那六個人在把唯一的“外人”丟出去後，彼此之間的眼神也開始不對勁了。
    林墨率先發難，一掌拍向離他最近的蕭辰。他壓根不在乎什麼決賽，他隻想把這些圍著沈輕弦嗡嗡叫的蒼蠅全清理掉。
    蕭辰體內的異火瞬間暴漲，反手一記火焰長鞭抽了回去。
    “魔頭，你找死！”
    另一邊，陳煜手腕一翻，幾枚淬了劇毒的銀針射向楚天。他笑得一臉無害：“楚師兄，我看你臉色不太好，不如早點下去休息？”
    楚天腳下陣紋一閃，身形消失在原地，銀針盡數落空。他聲音溫和，卻帶著一絲涼意：“陳少閣主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吧。”
    大悲寺的玄鏡口誦佛號，一圈金色佛光猛地擴散，試圖將所有人籠罩。
    “阿彌陀佛，諸位施主戾氣太重，且讓貧僧來為爾等淨化一番。”
    “滾！”
    五道蘊含著不同力量的怒喝同時響起。
    場麵瞬間亂成一鍋粥。
    葉凡是唯一沒動的人。
    他手持驚鴻劍，堅定地站在沈輕弦身前三步遠處，劍氣凜冽，將所有亂飛的能量餘波盡數隔絕在外。
    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混戰的五人，誰敢靠近沈輕弦一步，他就砍誰。
    沈輕弦站在他身後，看著眼前這場堪稱頂尖天驕級別的菜雞互啄，隻覺得腦仁嗡嗡作響。
    你們倒是打得熱鬧，能不能先問問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
    這場混戰來得快，去得也快。
    因為所有人的目標都不是彼此，而是“清掉其他人，留下自己”。
    林墨一掌逼退蕭辰，卻被玄鏡的金剛掌印拍中後背。陳煜的毒霧還沒散開，就被楚天不知何時布下的困陣給繞了進去。
    最終，在一聲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炸後，五道身影幾乎同時悶哼一聲，各自倒飛出去。
    四個人落在了戰台邊緣，腳下隻差分毫就要出界。
    隻有一個人，因為站位最好，被爆炸的衝擊波送到了戰台中央，踉蹌幾步，穩住了身形。
    是葉凡。
    他本來在專心護著沈輕弦，結果那五個人打上頭，最後一招對轟的中心點離他太近，他下意識一劍劈開餘波，反而被那股巧勁推到了最安全的位置。
    而另外四人，林墨，楚天，陳煜，蕭辰，玄鏡，則在台邊晃了晃，最終沒能穩住，齊刷刷掉了下去。
    全場死寂。
    聖靈城數百萬觀眾，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張大了嘴巴，表情呆滯。
    這就……結束了？
    說好的巔峰對決呢？說好的龍爭虎鬥呢？
    怎麼跟一群街頭混混打群架一樣，稀裏糊塗就分出了勝負？
    台下的楚天最先反應過來，他撣了撣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塵，臉上又掛起了那副溫和的笑容，隻是眼底深處，一絲陰霾一閃而過。
    林墨臉色鐵青，周身魔氣翻湧，死死盯著台上那道身影，殺氣幾乎凝成實質。
    陳煜和蕭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不甘。
    玄鏡雙手合十，低聲念了句佛號，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裁判長老在台下石化了足足十個呼吸，才顫顫巍巍地舉起銅鑼，用盡全身力氣敲了下去。
    “鐺——！”
    “混戰結束！留於台上者，天衍劍宗，沈輕弦！天衍劍宗，葉凡！”
    他的聲音都在發飄。
    “最終決戰，正式開始！”
    隨著鑼聲響起，整個聖靈城徹底沸騰。
    “我的天！最後竟然是他們兩個！”
    “同門對決！這下有好戲看了！”
    “葉凡一路黑馬殺上來，沈輕弦更是深不可測，這絕對是針尖對麥芒啊！”
    議論聲浪潮一般湧來，但戰台上的兩人誰也沒有理會。
    葉凡緩緩轉身，看向沈輕弦。
    他的眼神無比複雜，有崇敬，有孺慕，有感激，最後，這一切情緒都化為了一股純粹的，熊熊燃燒的戰意。
    他一步步走到沈輕弦麵前，在萬眾矚目之下，對著他，深深一揖。
    “先生。”
    這一聲，他叫得無比鄭重。
    “昔日青雲城，先生點撥之恩，葉凡沒齒難忘。宗門**，先生毀我凡鐵，賜我神兵，助我明悟劍心，恩同再造。”
    “今日在此，葉凡不求勝負，隻求能與先生堂堂正正一戰，以證我道！”
    說完，他直起身，緩緩拔出了手中的驚鴻劍。
    劍鳴清越，一道通天劍意衝霄而起，攪動風雲。
    金丹期的修為毫無保留地釋放，那股鋒銳無匹的氣息，讓台下無數劍修都感到自己的佩劍在不住顫抖。
    這是屬於葉凡的，最強姿態。
    他不想與先生為敵，但能與先生公平一戰，是他此刻最夢寐以求的事情。
    台下，楚天等人神色各異。
    他們都看得出，葉凡這一拜，是發自真心。這一戰，也是他身為劍客的榮耀之戰。
    沈輕弦看著眼前的葉凡，看著他眼中那不含一絲雜質的熾熱光芒，心中輕輕歎了口氣。
    演，接著演。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他抬起手，同樣握住了劍柄。
    “鏘——”
    那柄騷包的靈劍緩緩出鞘，劍身流光溢彩，卻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在拔劍的瞬間，沈輕弦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原先那股溫和甚至帶著一絲懶散的感覺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冷靜與淡漠。
    他看著葉凡，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如你所願。”
    葉凡眼神一凝。
    他感覺到了。
    先生，認真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籠罩而來，他握劍的手不由得更緊了幾分。
    台下，楚天的眉頭第一次緊緊鎖了起來。
    不對勁。
    沈輕弦的狀態，很不對勁。
    那不是麵對同門的切磋，也不是迎接挑戰的昂揚。
    那雙眼睛裏，沒有一絲溫度。
    旁邊的林墨，嘴角那絲玩味的笑意也消失了，眼神冰冷得嚇人。他同樣察覺到了，沈輕弦身上散發出的那一絲……決絕的氣息。
    仿佛接下來的這一戰，不是為了決出勝負，而是為了斬斷什麼東西。
    裁判長老再次敲響了銅鑼。
    “對決，開始！”
    話音未落，葉凡動了。
    他腳下一踏，整個人化作一道驚鴻劍光，瞬間跨越數十丈的距離，一劍直刺沈輕弦麵門。
    快，太快了！
    劍光未至，淩厲的劍風已經刮得人臉頰生疼。
    這一劍，是他苦修多日，融合了藥老指點與自身感悟的至強一劍。
    麵對這石破天驚的一擊，沈輕弦卻隻是靜靜地站著，直到劍尖離他眉心隻剩三寸距離時，他才微微側身。
    劍光擦著他的臉頰飛過，幾縷黑發被劍氣斬斷，飄散在空中。
    一擊落空，葉凡毫不意外，手腕一轉，劍招連綿不絕，化作漫天劍影，將沈輕弦籠罩。
    然而，沈輕弦的身影卻在劍影中飄忽不定，每一次都以毫厘之差避開致命的攻擊，手中的劍卻遲遲沒有出鞘反擊。
    他在遊走，在觀察。
    台下的觀眾看得目眩神迷，隻覺得兩人身法都快到了極致。
    但楚天和林墨的臉色，卻越來越沉。
    他們看出來了。
    沈輕弦不是在躲。
    他是在……尋找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