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張苟的臉還未脫離稚氣，眼睛是很經典的桃花眼，隻是平時被厚重的頭發遮蓋住，看著沒有精神，此刻的小臉又紅又腫的，還劃了幾道紅痕，厲小斯有些心疼，“你媽怎麼能下這麼狠的手呢？”
    “你覺得我很可憐嗎？”張苟很不樂意看到別人露出一副憐憫他的模樣。
    “我隻是感覺這麼漂亮的臉蛋受傷了，很可惜。”
    “少胡說八道了。”張苟沒想過會聽到這樣的回答，肉眼可見的不知所措起來。
    厲小斯起身走到廚房，拿出冰箱裏僅剩的最後一枚雞蛋，“我煮個雞蛋，一會兒你拿來敷臉消腫。”
    厲小斯把滾燙的已經剝幹淨的雞蛋遞給張苟，“你拿著敷，我去給阿米洗澡。”
    滾過臉頰的雞蛋有點燙燙的，張苟好像沒有反應一般，機械的重複著滾動的動作，視線卻一直觀察著厲小斯。
    等雞蛋涼了，他捧著雞蛋，安靜的坐著，不知道要做什麼。
    厲小斯把洗好澡的阿米放到貓窩，又給張苟找了一套睡衣，“你也去洗澡吧。”
    “謝謝。”
    張苟還是很拘謹，穿著大一號的睡衣，無措的站在衛生間門口，厲小斯坐在床邊，招呼他過來，“我幫你擦藥，時間不早了，要早點休息。”
    “我自己來。”
    手裏的棉簽被奪走，厲小斯看著他笨拙的在臉上塗藥，笑了出來，注意到張苟猛然緊繃的身體後連忙解釋，“不是笑你，就是想到了我弟弟，小時候他和別人打架，我給他上藥的時候，故意很使勁，把他惹哭了，他就是這樣子搶過東西自己塗藥，塗得滿臉都是碘伏，像個花貓。”
    “你弟弟多大了？”
    厲小斯認真的想了一下，“大概七歲。”
    “怎麼會有人連弟弟的年齡都不確定。”
    厲小斯也不願意多說什麼了，他看著張苟把臉塗成花貓，無奈的拿出濕巾，“我幫你吧。”
    “嘶……”因為疼痛而皺起的眉頭，厲小斯抱歉一笑，抹藥的手又輕了幾分。
    消完毒，厲小斯又找出了創可貼。
    “大功告成，上來睡覺吧。”厲小斯很滿意自己貼的創可貼，規整服帖。
    “不了，我睡地上就行。”
    厲小斯拽著把人**，“地上涼，睡在地上容易感冒，而且這床兩米寬呢，又不是睡不下一個你，今晚就在床上睡吧。”
    張苟攥著睡衣的下擺，隻縮在了床的一小塊，大概占了床的三分之一。
    他聽著浴室水聲嘩啦啦的響，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他趕忙閉上眼睛，卻聽到聲音越來越遠。
    門吱呀一聲，張苟從被子裏探出頭，隻露出雙眼睛，他從床上坐了起來望著門口出神，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聽到鑰匙轉動鎖芯的聲音。
    “晚安。”厲小斯關了燈。
    張苟睜開眼睛，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煙草氣味，他想，果然是給人添麻煩了，黑夜漫長，他聽著厲小斯均勻的呼吸聲，躡手躡腳的從床上爬起來，不想吵醒厲小斯。
    “你去哪裏？”
    厲小斯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了燈，看了下時間，“才五點鍾，這麼早就走嗎？”
    張苟已經穿好了衣服，“今天要上學。”
    “那也不需要這麼早吧？”厲小斯打著哈欠，忘了今天是星期一，看著張苟要離開，他也跟著起來，翻出一串鑰匙塞到張苟的手裏，“這是我家的備用鑰匙，想來的話隨時可以來。”
    手心裏的鑰匙泛著涼意，張苟攤著手，看著那串掛著卡通熊的鑰匙，習以為常的謝謝卻突然說不出口了。
    “我住校，還想早點回去上自習。”他隻能回答前麵的問題。
    厲小斯問他要聯係方式，張苟收好鑰匙，說自己上學，沒有配手機，厲小斯哦了一聲，找了個便利貼，寫了號碼，“這是我電話，有需要我幫忙的可以聯係我。”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張苟問出了困擾他很久的問題，“明明我們隻見過幾麵。”
    厲小斯拍了拍張苟的肩膀，“看你就感覺看到了我弟弟，快去上學吧。”
    7
    “多虧了薑經理的方案，詳實，豐富，專業，我們才能在多方競爭中爭得和方璟科技合作的機會，下周三我們會進行一場複盤會議，拜托薑經理給大家傳授一些經驗。”
    大會上，領導對這次的項目成功非常滿意，毫不吝嗇的誇讚著薑徽。
    薑徽嘴上謙虛著，尾巴都要翹到天上了，“也多虧了其他同事的協助，都是大家的功勞。”
    魏湘給厲小斯發消息吐槽，“把你名字念出來就那麼燙嘴嗎，還不是怕功勞被搶走。”
    厲小斯很平淡的接受了這個結果，也在他的預料之中，魏湘很震驚厲小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厲小斯坦然一笑，“沒事的湘湘姐，隻要能拿下項目，功勞給誰都一樣。”
    魏湘一聳肩，給其他同事使了使眼色，表示沒見過厲小斯這樣的人。
    和方璟科技的項目合作如火如荼的進行，薑徽找了個人手不夠的由頭，把厲小斯借了過去，美名其曰鍛煉新人。
    深夜，厲小斯的眼睛澀的發酸，他把初版的PPT發給薑經理時，已經淩晨兩點了，胃部攪著難受，他忙起來忘記了吃飯，兩杯熱水下肚，更是痛的翻江倒海。
    他扶著桌子起身，堪堪站起來，人就倒在了地上，和他一起加班的，還有另一個試用期新人，叫牛大響，也是被拉來做苦力的，看著厲小斯暈倒，連忙幫忙叫了救護車。
    項佑齊作為緊急聯係人被叫了過去，等他到了急診室時，角落裏的厲小斯已經掛上了吊瓶。
    “好好的，怎麼就來醫院了？”項佑齊檢查著吊瓶裏的液體，坐在他一旁。
    厲小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指著項佑齊的睡衣，“你怎麼穿著睡衣就來了，不過還挺好看，哪裏買的，我也來一套。”
    項佑齊瞪了他一眼，係好外套扣子，確認了厲小斯沒有發燒，才坐下詢問他是不是沒好好吃飯，又犯胃病了。
    “沒有，隻是低血糖了，讓我看看你都帶了什麼。”厲小斯注意力全在他手裏的袋子。
    “裏麵有牛奶，麵包。”項佑齊一個個拿出來，“我出來的著急，便利店就剩這麼點東西了，你墊一墊。”
    “有你真好。”厲小斯發出感慨。
    “好什麼好，都要被你氣死了。一點都不愛惜身體。”
    “現在就業太卷了，轉正的名額就兩個，要是我不努力，被刷下的就是我了。”
    厲小斯累的閉上眼睛，把頭靠在項佑齊的肩膀處休息。
    項佑齊稍稍側了下身子，讓厲小斯靠的更舒服些，“我們會館現在缺個總秘，之前和你說過好幾次了，你再考慮一下。而且你也不用擔心被人排擠，我就是老板，有我罩著你呢。”
    “不去。我是Omega，很不方便的。我現在待的那個部門都是Beta，比較安全。”厲小斯窩了個舒適的姿勢，短暫的閉上了眼睛。
    項佑齊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說，他盯著上麵的吊瓶，直到最後一滴液體從瓶子流出，他才換了姿勢，叫護士拔針。
    從醫院出來，項佑齊陪厲小斯回了家，麵對層層的樓梯，虛弱的厲小斯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歇會兒。”
    項佑齊蹲在他前麵，“我背你上去。”
    “不用，我很沉的。”
    項佑齊捏了他細瘦的胳膊，“夠用了，我直推硬拉都一百三十斤的。”
    厲小斯趴在他身上，突然開口，“這是你第二次背我了吧，我記得第一次是大一體側的時候，我的熱循環突然爆發，你背著我就往醫務室跑，顛的我肚子都疼。”
    “我當然記得，我當時以為你發燒了，臉燒的通紅，根本不知道你是熱循環了。”項佑齊接著說，“也不知道你是Omega裝Beta。”
    “我可從來沒有故意隱瞞，入學時我學生證明明白白寫著我是Omega，我還加入了Omega互助社團呢。隻是大家錯把我當Beta，我也懶得解釋，反正對我來說，是Beta還是Omega都沒區別。”
    “哪個Omega跟你一樣，又壯又高的，說起來你當時加入Omega互助社團，大家都以為你是看上哪個Omega了……”
    厲小斯打了個哈欠，“還好有你在我身邊，小齊，沒了你我可怎麼辦啊。”
    項佑齊腳步一頓，歪頭看他，“你可以一直依賴我。”
    耳邊隻有均勻的呼吸聲，厲小斯趴在他背上睡著了。
    項佑齊把人放在床上，他坐在床邊，盯著厲小斯的臉，盯了很久才背過身去，和往日做過的一樣，收拾好了一切，離開了這裏。
    厲小斯暈倒的時候傳遍了公司，直屬領導發來問候，借著周五給厲小斯特批放假一天，厲小斯十分感謝，表示上班後會把進度趕上。
    難得的休息日，加上天氣又好，厲小斯出去給阿米買了點糧和零食，又曬了曬被子，晚上他正在鋪被子，恍惚間看到窗外有人影晃過，厲小斯抄起菜刀，背過手，開了條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