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尖傳來的觸感很怪，不像紮進肉裏，倒像是捅破了一層韌皮，然後才是骨頭碎裂的輕微阻滯感。
    雷杖男眼睛瞪得溜圓，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漏氣聲，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沒入他脖子的劍鋒。他身上的電光像被掐斷了電源，噼啪兩下就滅了，那短杖也“哐當”掉在地上。
    我手腕一擰，猛地抽出長劍，帶出一股溫熱的液體。他捂著脖子，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砸在冰冷的地麵上，抽搐了兩下，就沒動靜了。
    我拄著劍，大口喘著粗氣，左臂還麻著，右臂的傷口因為剛才發力又崩開了，血滲出來，混著地上的泥汙和黑氣，狼狽不堪。亂葬崗噴湧的陰煞之氣還沒完全平息，在身邊繚繞，凍得我直打哆嗦，那些鬼哭狼嚎的聲音也還在耳朵邊嗡嗡響。
    “目標生命體征消失。能量波動停止。威脅解除。”小愛冷冰冰地報告。
    我顧不上搭理它，趕緊蹲下身，在雷杖男身上摸索。和之前那兩個一樣，他懷裏也有幾塊靈石，品質比張不凡的差些，但比林風的好。還有一個皮質袋子，裏麵裝著些我不認識的礦石和藥草。
    最顯眼的是他手腕上戴著一個金屬腕環，樣式古怪，上麵還有個小屏幕，不過現在已經暗了下去。我試著拽了拽，弄不下來。
    “小愛，這腕環是什麼？”
    “檢測到微弱係統殘留能量，推測為宿主的個人終端或係統載體。建議拆除並隔離，防止追蹤或自毀程序。”
    追蹤？自毀？我心頭一緊，也顧不得許多，用劍尖撬，用力掰，費了好大勁，才把那腕環從他手腕上硬擼了下來，皮膚都刮掉了一層。我把腕環和短杖、皮袋一起，迅速塞進儲物袋。
    剛做完這些，身後就傳來了腳步聲，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
    我猛地回頭，劍尖指向聲音來源。
    是老瞎子。他拄著桃木棍，站在幾步開外，那雙瞎眼“看”著地上雷杖男的屍體，又“看”了看我，臉上沒什麼表情。
    “手腳還挺利索。”他沙啞地說了一句，聽不出是誇還是損。
    “您怎麼才來？”我鬆了口氣，放下劍，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剛才差點就交代在這兒了。
    “總得看看你小子有沒有這個斤兩。”老瞎子慢悠悠地走過來，用棍子撥弄了一下雷杖男的屍體，“嘖，又是這幫鬣狗。看來你這+8的注視度，跟黑夜裏的火把沒兩樣，什麼飛蛾都往這兒撲。”
    我心裏發苦，這道理我懂。
    老瞎子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在屍體上空虛劃了幾下，似乎在感應什麼。片刻後，他眉頭皺起：“不對，這小子身上的”線”……有點亂。不像是單純衝著那丫頭來的。”
    “什麼意思？”我追問。
    “說不準。”老瞎子搖搖頭，“感覺……像是被臨時加了塞，硬插進這”劇本”裏的。看來你折騰得太厲害，上麵有點著急了，開始胡亂丟棋子了。”
    胡亂丟棋子？我心裏更沉了。這意味著以後的麻煩可能更沒規律，更不可預測。
    “別愣著了，趕緊處理幹淨。”老瞎子催促道，“執法隊剛走沒多久，保不齊還會留意這邊的動靜。”
    我趕緊照做，想把屍體拖到之前林風消失的那個淺坑附近。手剛碰到屍體，那熟悉的微光又出現了，屍體開始緩緩消融。
    “等等！”老瞎子突然出聲製止，他摸索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巧的、像是骨雕的瓶子，迅速在屍體尚未完全消散的胸口位置接了幾滴正在氣化的血液。
    “這是？”
    “有用。”老瞎子言簡意賅，收起骨瓶。
    我也沒多問，看著他迅速將現場可能留下的痕跡，比如血跡、腳印，用一些奇怪的粉末和咒訣處理掉，連那噴湧的陰煞地縫，都被他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給強行撫平了，隻剩下一些淡淡的焦糊味和寒意。
    做完這一切，他才對我說：“走吧，回去再說。你那塊燙手山芋，時間不多了。”
    我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恢複死寂的亂葬崗，跟著老瞎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回到他那間昏暗的屋子，關上門，我才感覺稍微安全了點。但升仙令那十二個時辰的倒計時，像催命符一樣在我腦子裏滴答作響。
    “爺爺，”替身”的法子……”我艱難地開口，腦子裏還是亂糟糟的。阿梨姐信任的眼神，還有剛才雷杖男臨死前那貪婪的嘴臉，在我眼前交替出現。
    老瞎子摸索著坐下，哼了一聲：“怎麼？剛才殺伐果斷的勁兒哪去了？現在又心軟了？”
    我張了張嘴，沒說話。
    “小子，記住，在這吃人的世道，尤其是在”他們”畫的圈子裏，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老瞎子語氣沒什麼起伏，“那丫頭是可憐，但把她卷進來的，不是你，是這該死的命！你現在把她撇開，才是真正害了她。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用這法子暫時混淆視聽，說不定還能為她爭一線生機。”
    我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但這心裏就是堵得慌。
    “行了，別跟個娘們似的磨嘰。”老瞎子不耐煩地敲敲桌子，“法子我告訴你了，用不用在你。不過我可提醒你，符力最多再撐七八個時辰了。到時候標記重現，執法隊殺個回馬槍，你可別指望我再幫你擦**。”
    七八個時辰！
    我猛地抬起頭，眼神變得堅定起來。沒時間猶豫了。
    “我用！”我咬著牙說道，“但……我得親自去跟阿梨姐說清楚。”
    老瞎子似乎有些意外，頓了頓，才擺擺手：“隨你。不過動作快點，子時之前，必須完成血咒。”
    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推開老瞎子的屋門，再次踏入冰冷的夜色中，朝著阿梨姐家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腳步比之前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