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離霧隱穀的光幕，並不意味著安全。
    身上厚重的淤泥在夜風中迅速變得幹硬板結，像套了一層冰冷的鎧甲，行動愈發不便，但那令人作嘔的惡臭依舊濃烈，熏得我自己都陣陣發暈。右臂的傷痛在adrenaline消退後，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的隱痛。
    我不敢走大路，也不敢動用絲毫靈力催動那半吊子的《禦風術》。天道注視度+8，像懸在頭頂的利刃，讓我對任何可能引動靈氣的行為都充滿忌憚。我隻能依靠純粹的體力，沿著崎嶇陡峭的山脊小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挪。
    夜色成了我最後的掩護。山林間並不寧靜，夜梟的啼叫、不知名野獸的低吼、還有風吹過林梢的嗚咽，都讓這歸途顯得格外漫長而凶險。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警惕著黑暗中的任何風吹草動。
    “小愛，持續掃描周圍環境，標記潛在威脅。”
    “指令已接收。掃描中……左側八十米外檢測到小型狼群活動跡象，建議繞行。前方三百米處地形複雜，有斷崖風險，建議從右側緩坡迂回……”
    依靠著小愛精準的地形掃描和威脅標記，我一次次避開可能的危險區域。但這智能語音助手也並非萬能，它的能量探測在遠離霧隱穀後似乎受到更大限製，更多的是依靠物理掃描和聲音分析。
    月光艱難地穿透茂密的樹冠，在地上投下斑駁破碎的光影。我借著這點微光，辨認著方向，體力在迅速流失。幹渴和饑餓感如同跗骨之蛆，開始啃噬我的意誌。從張不凡儲物袋裏拿出的幹糧和清水早已在逃亡中丟失，現在真是彈盡糧絕。
    在一處背風的山坳裏，我實在撐不住，癱坐在地，背靠著一塊冰冷的岩石劇烈喘息。汗水早已流幹，嘴唇幹裂起皮，右臂腫脹得厲害，敷上的草藥似乎效果有限。
    我艱難地用左手從懷裏掏出那被淤泥包裹的升仙令，借著微弱月光仔細端詳。令牌表麵的淤泥已經幹裂，露出下麵溫潤的材質和“升仙”二字。就是這玩意兒，讓我差點把命丟在霧隱穀。
    現在怎麼辦？
    留著它，就是個定時炸彈。青嵐宗既然能標記它，說不定就有辦法遠程追蹤。一旦被找到，人贓並獲，殺害外門弟子、幹擾宗門選拔的罪名足夠我死上十次。
    扔掉它？且不說這是我拿命換來的，單是“截胡天命之子”可能帶來的後續影響，以及這令牌本身可能蘊含的、關於“劇本”或“係統”的信息，就讓我難以割舍。
    “小愛，分析這枚升仙令的結構，特別是那個”標記”的具體性質和潛在風險。”
    “分析中……令牌主體由”空冥石”與”引魂木”混合煉製，內含微型聚靈陣及身份認證靈紋。”標記”為一種低功率、長時效的能量信標，依托於認證靈紋存在，有效探測範圍約為一裏，可被特定法器接收。風險等級：中。持續持有會增加暴露幾率。”
    一裏範圍！這比我想象的要大！意味著隻要青嵐宗的執法隊帶著接收法器在一裏範圍內路過，我就可能被發現！
    必須想辦法處理掉這個標記！
    “有沒有辦法屏蔽或者去除這個標記？”
    “方案一：以遠超設標者的神念強度強行抹除。方案二：尋找與標記能量頻率相斥的特殊材料進行包裹隔離。方案三：利用高階陣法或符籙遮蔽其能量波動。根據宿主當前條件，以上方案均無法實現。”
    小愛冰冷地掐滅了我的希望。抹除不了，屏蔽不了……難道真的隻能扔掉？
    我不甘心地將令牌在手裏掂量著，目光無意中掃過腳下幹硬的泥塊。等等……淤泥能幹擾探測！雖然不能完全屏蔽，但之前確實有效！
    一個想法冒了出來。
    “小愛，如果我用足夠厚度的、蘊含複雜能量的物質將其層層包裹，是否能降低被探測到的概率和距離？”
    “理論成立。探測信號穿透障礙物時會衰減。障礙物能量頻譜越複雜，衰減效果越顯著。估算：使用超過三指厚度、能量頻譜混雜的惰性材料包裹，可將有效探測距離縮短至百丈以內。”
    百丈！雖然還是不夠安全，但比一裏好太多了！而且，隻要我不靠近青嵐宗的人，在桃花村那種地方，百丈的探測距離相對安全不少。
    我立刻行動起來，也顧不得惡心，再次收集周圍濕潤、富含腐殖質的泥土，混合著一些搗碎的、帶有微弱靈氣的草藥根莖（小愛指示的），將升仙令裏三層外三層地包裹起來，揉成一個不起眼的、拳頭大小的泥球，直到小愛確認探測信號已衰減到極限。
    做完這一切，我才稍微鬆了口氣，將這泥球小心地塞進儲物袋最角落。希望能瞞過去吧。
    休息了片刻，恢複了一點體力，我繼續踏上歸途。後半夜的山風格外寒冷，吹在我濕透又半幹的衣服上，帶走大量體溫，我不得不偶爾運轉一絲微不可查的靈氣在體內遊走，驅散寒意，這又讓我時刻擔心會引來“天道”更深的注視。
    直到天邊泛起第一抹魚肚白，桃花村那熟悉的、稀疏的燈火才終於出現在視野盡頭。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辛酸湧上心頭，但我絲毫不敢放鬆。村口可能有早起勞作的村民，我這副鬼樣子絕對不能被人看見。
    我繞到村子最偏僻的後山，找到那條隻有我和幾個頑童才知道的、被灌木隱藏的小道，如同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溜回了我的柴棚。
    一頭紮進熟悉的幹草堆，聞著那混合著木柴和塵土的味道，緊繃了將近十個時辰的神經終於徹底鬆弛下來。極度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將我淹沒，甚至來不及處理傷勢，意識就迅速沉入了黑暗。
    ……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右臂一陣陣劇烈的抽痛喚醒。陽光已經從柴棚的縫隙照射進來，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顯然已是第二天正午。
    我掙紮著坐起身，檢查了一下右臂，傷口周圍的腫脹似乎消退了一些，但依舊疼痛難忍。渾身上下無處不酸疼，尤其是過度催動《禦風術》的雙腿。
    我首先拿出那個泥球，感知了一下，升仙令的氣息被很好地隔絕了。又檢查了一下儲物袋和戒指，東西都在。最後，我掏出了那張蟬翼。
    蟬翼依舊溫熱，但灼熱感比在霧隱穀時降低了不少。上麵的字跡浮現出來：
    【天道注視度：+8（持續中）】
    【狀態：輕傷，靈力枯竭，輕度脫水。】
    【記錄：成功幹涉”青嵐宗選拔”節點，扭曲”天命之子”趙虎初期關鍵機緣。獲取”扭曲劇情點”*3。】
    【警告：青嵐宗執法隊已記錄”炎爆珠”事件，嫌疑指向”張不凡”及其關聯者。建議保持隱匿，避免與青嵐宗人員接觸。】
    扭曲劇情點變成了3點！看來截胡升仙令的“功勞”不小。但後麵的警告也證實了我的擔憂。
    “小愛，這”扭曲劇情點”具體有什麼用？”
    “數據庫信息不全。推測與世界底層權限、因果幹涉度或特殊兌換相關。需更多樣本進行分析。”
    還是不清楚具體用途，但聽起來很重要。
    當務之急是療傷和恢複靈力。我取出張不凡儲物袋裏的療傷丹藥，吞服了一粒，又握著一塊中品靈石，開始緩慢運轉《基礎煉氣訣》，引導靈氣滋養幹涸的經脈和丹田，同時修複右臂的傷勢。
    中品靈石的效果確實遠超下品，精純的靈氣源源不斷湧入，讓我的恢複速度加快了不少。
    就在我沉浸在修煉中時，柴棚外，傳來了一個我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阿梨姐帶著哭腔的呼喊：
    “三狗！三狗你在裏麵嗎？不好了！趙……趙虎他回來了，他……他好像瘋了！滿村子找你呢！”
    我猛地睜開眼，心頭一沉。
    趙虎回來了？還找我？
    難道……他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