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蘇延元在一家服裝店旁邊，手裏拎著挑好的果籃子，等待李欽來接他。
    櫥窗前，蘇延元整理著衣領。
    昨天接到李建耀的邀請後，他翻遍了衣櫃才找出這身還算得體的休閑裝。
    櫥窗裏，掛著某位當紅演員的海報，如此光彩照人。
    蘇延元對演戲懷有出乎意料的熱情，一心想成為演員，雖然這個夢想對他來說縹緲得如同幻想。
    但為了這個夢想，他現在一有空就鑽研那些經典電影片段，對著鏡子，一遍遍精雕細琢自己的表演。
    腦海裏閃過母親瘦削的身影，辛苦工作卻總是在他麵前強撐笑容，蘇延元心裏更堅定了。
    一定要成為演員。
    正想著，背後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延元。”
    聞聲蘇延元立馬轉身，露出標誌性陽光燦爛的笑容。
    “來啦！”
    李欽注視著他，聲音輕柔：“等很久了吧？抱歉。”
    “沒有啦，倒是麻煩你來接我。”蘇延元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
    李欽望著他的笑，心裏卻越來越混亂。
    希望他能永遠保持這份純粹。
    “我們坐公交去。”他聲音很輕。這趟公交車程，是他們為數不多能單獨相處的時刻。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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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上，兩人坐在車廂的最後排。
    李欽習慣性地讓蘇延元坐靠窗的位置，就像在學校時一樣。
    窗外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光暈，讓他的銀發更亮，恍若墜落人間的精靈。
    車內的風從車窗縫隙吹進來。
    李欽忽然開口：“延元，你真的想當演員嗎？”
    蘇延元輕輕“嗯”了一聲：“我想。”
    “那……如果要你和金耀影業簽約，你會願意嗎？”
    蘇延元愣了一下，下意識轉頭望向李欽。
    金耀影業，是娛樂圈內的“大亨”。
    他刷到過不少資訊。
    這家公司常年霸占娛樂新聞頭條，投資的全是知名電影，還經營著全國連鎖的影院，旗下藝人更是涵蓋業務廣泛，是業內少有的全產業鏈綜合型集團。
    要是能和金耀簽約，等於一步踩在了行業資源的最頂端。
    “大公司怎麼會簽我呢”蘇延元的聲音裏透著幾分自卑，“他們根本不會看上我這種沒背景沒資曆的人。”
    “我是說如果。”李欽執著地追問，目光緊緊鎖在他臉上，像是要從他眼底挖出最真實的答案，“如果某天真的有這個機會，你會答應嗎？”
    “不會。”蘇延元毫不猶豫地搖頭，低頭用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自己的指節，“當演員確實要能力，一步到位的事我從來沒想過。
    我更想從最基礎的小角色慢慢琢磨演技，這個過程對我來說，其實挺有趣的。”
    蘇延元抬眼，與李欽的目光再次相撞。
    李欽的眼睛很深，像寂靜的夜，讓人看不透情緒。
    “我可能也太理想主義了吧，”蘇延元笑了笑，聲音輕了下來，“也許努力幾年也還是跑龍套，然後……就回歸普通人的生活，談戀愛，結婚，平凡的過日子。”
    聽到“結婚”兩個字，李欽心裏猛地一緊。
    他慌了。
    “如、如果你當了演員……”李欽幾乎是脫口而出，沒來得及思考，“是不是就不會結婚了？”
    蘇延元怔住，看著伏在座椅扶手上凝視自己的李欽，突然笑開：“哈哈哈，這哪兒跟哪兒啊。未來的事誰說得準呢？”說著，伸出手，輕輕拍了拍李欽的肩膀，語氣輕鬆。
    李欽看著那張無防備的笑臉，他的心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
    傍晚。
    蘇延元第一次來到李欽家，發出“哇”一聲。
    李欽的母親——楊靜桔早已在門口等候。
    她身著淡綠碎花裙，氣質溫婉。
    “可算到了，我還以為你們迷路了。”她笑著說。
    “這是我媽。”李欽介紹。
    “姐姐好！我叫蘇延元，蘇軾的蘇，延長的延，元氣的元。”蘇延元拘謹但禮貌地說。
    楊靜桔被逗笑：“哎呀，兒子，你聽，他叫我姐姐呢！延元嘴巴真甜！”
    接著擺了擺手：“以後叫我靜姐就行。”
    蘇延元被逗笑後，將果籃遞過去說：“靜姐，這是我買的果籃。”
    “太客氣了，以後人來了就好，不用帶東西。”她上下打量他，“這孩子，我很喜歡。”
    “真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故人。”喃喃又補一句。
    這句話讓李欽眉頭一動。
    ……
    餐桌上，一家人氣氛輕鬆。
    餐廳裏，李建耀坐在主位，似乎他就是掌控全局的人。
    “延元，聽說你想當演員？”李建耀問道。
    “嗯。”蘇延元誠實回答，“雖然這條路不好走，但我還是想嚐試。”
    “嗯，不錯，年輕人有點幹勁才有朝氣。哈哈哈，我很看好你。”李建耀不忘給蘇延元夾菜，“打算考傳媒大學？”
    “對。”
    “吃飯別問東問西了，來來來，延元，吃這個雞腿，補補身體昂。”楊靜桔看著蘇延元瘦弱的身子，一塊多餘的贅肉都沒有，不禁心生疼惜，“多吃點，你太瘦了。”
    “謝謝靜姐。”
    蘇延元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
    李建耀抬頭驚訝：“你叫她靜姐？”
    “是我讓他喊的。”楊靜桔白他一眼。
    “咳咳。”
    蘇延元看著這一家，明顯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如果父母當初沒分開，他們是不是也會這樣？
    ……
    飯後，李欽帶蘇延元進書房。
    “李欽，”蘇延元疑惑地問，“我剛才叫你媽靜姐，你爸爸為什麼那麼驚訝？”
    李欽倒茶遞給他：“因為，我媽很喜歡你。”
    蘇延元低頭喝水，抬眼看到書房裏滿是電影書籍、小說和影視理論書籍。
    那是他想學的東西。
    “我能借幾本書嗎？”
    “可以。”李欽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踮著腳取書，白皙的後頸暴露在燈光下，顯得脆弱。
    他心裏忽然一緊。
    “你真的決定好了？”李欽再次問。
    “嗯。”蘇延元回答得很堅定，“我決定了。”
    李欽呼吸慢了一拍。
    “那你知道圈子裏那些潛規則嗎？”李欽靠近一步。
    “我知道。但我當演員，是為了我自己，也為了我媽。別的，我不在意。”
    蘇延元全心沉浸在書頁間，全然未覺李欽已來到身後。
    咚——
    書架旁突然響起悶聲。
    李欽突然伸手撐在書架上，手臂撐在蘇延元右側，將蘇延元圈在方寸之間。
    蘇延元被嚇得抬頭，卻看不清李欽的表情。
    李欽比他高了半個頭，整個人籠在他前方。
    “李欽？”蘇延元不解地望著他。
    隻聽見他聲音異常低啞，“我可以給你錢……你別當演員，行嗎？”
    蘇延元怔住了。
    “李欽，你今天怎麼了？”
    “我有錢，我可以給你。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李欽呼吸亂了，像憋了很久，“你別當演員，求你了……”
    說出口的話像失控一樣。
    他知道蘇延元家庭情況不容易，但現在，他是真的害怕。
    害怕蘇延元被傷害，害怕他離開，怕他最終選擇別人，而不是自己。
    蘇延元沉了沉心，看著李欽：“我想靠自己的努力，而且，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留不住的。”握緊書本，神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如果我想當演員，你能給我嗎？”
    話落，李欽徹底沉默。這句話擊潰了最後的防線。
    他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書你隨便拿，”他走向門口，背對著說，“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門輕輕合上。
    蘇延元站在原地，指尖微微陷入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