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銜歎了口氣，心裏滿是心疼，轉頭熬粥。
    不一會祁允淮便洗漱好回來了。
    葉銜正專注地盯著鍋裏翻滾的米粥，餘光瞥見那個小小的身影，頭也沒回地說道：“去看電視吧，粥等會就好了”他的語氣帶著一種家人間特有的、理所當然的隨意。
    “好，”祁允淮應道，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堅定，“我等你。”
    葉銜攪拌粥的手微微一頓，他沒有回頭，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祁允淮沒有立刻就走，而在門口待了會兒，才走向客廳。
    不一會兒，葉銜端著煮好的粥走到客廳，映入眼簾的就是，祁允淮乖乖坐在沙發上，看著新聞。
    映入眼簾的，是祁允淮依舊乖乖坐在沙發上的身影，電視裏播放著晨間新聞，但他似乎並沒有看進去，目光更多地是落在廚房的方向。
    一看到葉銜出來，他立刻像接到了無聲的指令，從沙發上站起身，腳步輕快地走進廚房，熟練地拿出兩副碗筷，又穩穩地端了出來。
    葉銜看著他將碗筷在桌上擺放整齊，那雙總是過於沉靜的眼睛裏，此刻映著窗外的晨光，顯得清亮而專注。
    葉銜在他對麵坐下，將粥碗往他麵前推了推，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了吹氣，準備吃。
    “等等，”葉銜叫停。
    祁允淮的動作瞬間頓住，有些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他，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
    葉銜將他這細微的反應看在眼裏，心裏一軟，臉上露出一個溫和的輕笑，解釋道：“你這家夥，不吃菜？”他伸手指了指那碗白粥，“我的意思是，先把粥舀出來涼一下，我等會去炒個菜，光喝白粥怎麼行。”
    祁允淮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責備，而是關心。
    他低下頭，耳根微微泛紅，依言將勺子放回碗裏，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擺出了一副“乖乖等待”的姿勢。
    葉銜看著他這副瞬間變得無比乖巧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起身，揉了揉祁允淮的頭發。
    “等著，很快就好。”
    說完，他便轉身重走向廚房，冰箱門開合的聲音，打蛋的聲音，以及不久後響起的、令人愉悅的滋啦炒菜聲，這間小出租屋，正被一種家的味道漸漸填滿。
    很快，葉銜端著一盤火腿炒蛋走了出來，他將盤子放在桌子上，然後很自然的往祁允淮的方向推了推。
    祁允淮正準備伸向粥碗的勺子頓住了，他愣了愣，抬頭看向葉銜，黑澈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清晰的困惑，像是不明白為什麼這盤菜要特意離自己更近。
    葉銜對上他那茫然的目光，瞬間讀懂了他潛台詞：“為什麼…離我這麼近？”
    祁允淮似乎還不習慣被這樣明確地、優先地對待。
    葉銜心裏一酸，臉上卻露出一個再自然不過的笑容，他用筷子指了指那盤菜，語氣輕鬆：“主要是怕你夾不到，快吃吧，我去洗漱一下。”
    祁允淮先是一怔，甚至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和盤子之間的距離，仿佛在認真衡量自己是否真的“夾不到”，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
    “嗯，”他應了一聲，這次的聲音裏少了遲疑，多了點輕快。
    葉銜揉了揉他的頭發，這才轉身走向浴室。
    葉銜洗漱出來，走到餐桌旁，很自然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目光掃過那盤幾乎沒動過的火腿炒蛋，和祁允淮麵前那碗隻見白粥的碗，葉銜拿起自己的筷子，伸向那盤炒蛋，夾了結實實的一筷子菜，穩穩地放進了祁允淮的碗裏，幾乎蓋住了小半碗粥。
    這個動作發生得太快，太理所當然，祁允淮甚至沒來得及反應，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碗裏突然多出來的、冒著熱氣的炒菜，握著勺子的手僵住了。
    “你現在還小，要好好補補。”
    說著葉銜也夾了一小筷子菜放到自己的碗裏開始喝自己碗裏的粥，仿佛剛才那個舉動再尋常不過。
    祁允淮愣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重新拿起勺子，他沒有先吃菜，而是用小勺將邊緣的菜和白粥小心地混合在一起。
    葉銜時不時的夾點菜放到祁允淮的碗裏。
    就這樣，早飯在一種心照不宣的安靜中結束了。
    祁允淮吃光了碗裏所有的粥和葉銜夾給他的菜，甚至端起碗，把最後一滴米湯都喝得幹幹淨淨。
    葉銜收拾著碗筷，隨意的提到：“等會一起去市場吧，家裏該補一點東西了。”
    祁允淮擦著桌子的手一頓，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眼看著他，出去嗎？一起出去嗎？原來答應自己的事情是可以實現的嗎？
    葉銜走出廚房，看見他發愣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帶著笑意揉了揉祁允淮的頭發。
    “怎麼啦？傻了？昨天答應要帶你出去的，你小子不會睡了一覺就忘了吧？”
    說完，葉銜故作傷心看著祁允淮。
    看到葉銜傷心的樣子，祁允淮手足無措地緊緊抱住他的腰，將頭深深埋進他的腹部，整個身體都在無法控製地微微發抖。
    “沒有忘記…！”祁允淮的聲音悶悶地傳來，帶著劇烈的顫抖和哭腔，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隻是……隻是沒想到…會真的帶我一起去……”
    葉銜立刻蹲下身，將這個顫抖的小身體完全擁入懷中，手臂用力地環住他，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裏，用自己的體溫去驅散他那深入骨髓的不安。
    “對不起……對不起……”葉銜的聲音沙啞得厲害，一遍遍在他耳邊重複，“是我不好，我剛剛不應該故意逗你的…我真的錯了，別哭了好不好？”
    他輕輕**著祁允淮瘦削的背脊，感受著懷裏祁允淮從劇烈的顫抖慢慢變為壓抑的抽噎。
    聽到葉銜的話，祁允淮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
    他抬頭看著葉銜，眼尾泛著脆弱的紅，眼眶裏還蓄著搖搖欲墜的眼淚，鼻尖也哭得紅紅的，整張臉寫滿了委屈、以及一種剛剛經曆過巨大情緒衝擊後的茫然。
    祁允淮聲音裏帶著微微的顫抖和一絲沙啞：“真的嗎？真的沒有生氣嗎？”
    葉銜心疼的把他抱的更緊了，“沒有生氣，真的，我剛剛隻是故意逗你的…對不起我錯了…以後不這樣了，原諒我好不好？”
    祁允淮將自己埋在葉銜的懷裏，聲音悶悶的：“我沒事…我隻是怕你生氣……”
    “你聽著，祁允淮，”葉銜捧起他的臉，用指腹無比輕柔地擦去那滿臉的淚痕，看著亅他那雙被淚水洗得異常清亮、卻盛滿了脆弱和不敢相信的眼睛，一字一句，無比清晰地承諾：“我不會因為這些事情生氣了，所以你不要怕，即使我生氣了也沒事，到時候你哄哄我，就好了。”
    祁允淮更緊地回抱住了葉銜，將臉埋在他的懷裏，“嗯…好，我會哄你……隻要你…別不要我就好……”
    葉銜的心一陣刺痛，看著他的眼睛，鄭重的承諾：“不會不要你的，要你，隻要你一個好不好？不哭了好不好？都快成小花貓了。”
    聽到葉銜那句帶著寵溺和打趣的話，祁允淮埋在葉銜懷裏的臉頰動了動，隨即，一聲壓抑不住的、極其輕微的笑聲從他喉嚨裏溢了出來。
    那笑聲還帶著點哭過後的鼻音和哽咽，“我不是小花貓…”
    葉銜他也跟著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裏帶著一絲寵溺，“嗯，你不是小花貓，我是小花貓，去洗一下臉，我們等會去市場。”
    聽到葉銜的話，祁允淮點點頭，從他的懷裏退出，走到浴室重新洗了一下臉。
    等他出來的時候，葉銜已經穿好鞋在門口等他了。
    聽到腳步聲，葉銜抬起頭，目光落在祁允淮的身上，聲音裏沒有一絲催促，很溫和，帶著一種能讓人安心的平穩，“好了？”
    祁允淮用力地點了點頭，快步走到葉銜身邊，然後快速的穿好鞋。
    就在葉銜準備開門時，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動作頓住了，他轉過身，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全新的口罩，拆開包裝，遞了過去。
    “把這個戴上吧。”他的語氣依舊自然，仿佛這隻是出於對流感的尋常預防。
    祁允淮愣了一下，雖然不解，但還是乖巧地接過來，拉開口罩的掛繩，戴在了臉上。大半張臉被遮住，隻留下一雙黑澈的眼睛露在外麵，那裏麵清晰地映出葉銜的身影。
    看著他被口罩遮擋住的臉龐，葉銜的心底，一絲混雜著愧疚的私心悄然浮現。
    葉銜告訴自己，這是為了防止祁允淮被可能存在的“熟人”認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是為了保護他。
    …隻是為了保護他……
    葉銜深吸一口氣，將這些翻湧的情緒壓下，半蹲著，伸手幫祁允淮調整了一下口罩鼻梁處的金屬條，讓它更貼合。
    調整好後，葉銜重新站起身。
    突然葉銜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個溫暖的東西抓住，低頭看見祁允淮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主動握住了自己垂在身側的手。
    葉銜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他沒有點破這個充滿依賴的舉動，隻是立刻收攏手指，將那隻小手牢牢地包裹在掌心。
    “走吧。”葉銜拉開門，牽著祁允淮，走進了門外嶄新的陽光裏。
    他牽著這個半張臉藏在自己私心下的人，步入了人來人往的世界，也步入了這段充滿未知與羈絆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