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季思凡的眼眶泛著紅，付霜最後那雙寫滿驚恐的眼睛像燒紅的針，反複紮著他的神經，“被方凜一槍崩的。若當時我能想到別的法子堵他的嘴，他就不必被我標記，更不會被方凜當成叛徒……”
    “您別鑽牛角尖。”李剛的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頭，帶著難掩的惋惜，“但接下來得捏緊了拳頭過日子，不能再讓無關人卷進來。這次是付霜替您擋了明槍，方凜那老狐狸嘴上不說，眼裏的懷疑早把您圈住了。”
    “我清楚。”季思凡攥緊手機，指腹幾乎要嵌進金屬殼的棱角裏。
    還沒真正和方凜撕開臉皮，他已經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在發酸，像有張浸了水的網正一點點勒緊。
    掛斷電話，房間裏隻剩紫藤花被風刮得沙沙響，纏得人耳朵發漲。
    季思凡靠在門板上，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疲色已凝成冷硬的冰。
    翌日，城南中學高三一班的教室門被推開時，喧鬧聲像被掐住的鵝，猛地啞了半截。
    季思凡穿著藍白校服，背著書包走進來，額前碎發遮了點眉骨，看起來和普通高中生沒兩樣——這是方凜的“體恤”，美其名曰“讓新入者體驗生活”，實則是把他釘在眼皮子底下的又一道枷鎖。
    他剛走到座位旁，後排就炸出一陣刻意的哄笑。
    汪勳吊兒郎當地癱在椅背上，兩條長腿橫在過道裏，像道攔路的坎，語氣裏的挑釁幾乎要淌出來：“喲！這不是咱們班第一學委大人嗎？大夥兒鼓鼓掌，給學委接接風啊！”
    周圍幾個跟班跟著哄笑，目光像黏膩的蛛網，齊刷刷纏在季思凡身上，等著看他變臉。
    季思凡眼皮都沒抬，徑直彎腰拉開椅子坐下，書包往桌肚一塞，動作利落得像在拆炸彈，仿佛那些嘲諷是耳邊飛過的蚊子。
    汪勳見他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頓時覺得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又窩火又沒趣。
    他“噌”地蹦起來，幾步踹開季思凡桌前的空椅，單手按在桌沿上，居高臨下地盯著他，下巴快翹到天上：“臭小子，給你臉了是吧？擺這副死人臉給誰看？也得掂量掂量——不給我麵子，總得給我鬱哥臉吧？”
    他話音剛落，後腰就挨了記又快又狠的踹，疼得汪勳“嗷”一聲蹦起來，捂著腰回頭就罵：“誰他媽敢……”
    看清來人時，髒話卡在喉嚨裏，臉瞬間堆起諂媚的笑，比翻書還快：“喲鬱哥！您今兒怎麼跟踩著風火輪似的？比早讀鈴還準時！”
    方鬱年站在他身後，同樣穿著校服，卻偏生穿出點漫不經心的野氣。
    他沒理汪勳的討好，隻懶洋洋地吐出兩個字：“滾蛋。”
    汪勳連忙往旁邊縮了縮，還不忘狗腿地給方鬱年撣了撣校服後擺：“鬱哥您坐，我這就給您騰地方，保證比太監伺候皇上還周到。”
    方鬱年沒接他的茬，臉上掛著笑，眼底卻沒什麼溫度，徑直拉開季思凡旁邊的椅子坐下。
    陽光落在他柔軟的發梢上，鍍了層淺金，看起來像隻無害的雪鹿alpha，偏生那雙眼亮得過分，藏著點狩獵的興奮。
    季思凡側頭看他，眼神冷得像剛從冰窖裏撈出來：“管好你的狗，別總讓他來擋路。”
    方鬱年聞言，非但沒惱，反而笑得更眯了眼，那副溫和樣兒像極了逗貓的人，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隻有兩人能聽見的促狹：“他就這德行，跟沒斷奶的狗似的，你別往心裏去。”
    他突然湊近，膝蓋輕輕撞了下季思凡的腿，呼吸掃過對方耳尖，帶著點戲謔的癢，“不過說真的，季思凡，你好像……特別怕人盯著？就像現在——”
    他故意抬了抬下巴，示意周圍偷偷瞟來的目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你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是吧？”
    季思凡的指尖在課本上猛地一頓，抬眼時，眼底的寒意幾乎要結成冰碴。
    他沒說話，隻是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直直射過去——這個方鬱年，從初中到高中就沒安生過，像塊甩不掉的狗皮膏藥，時時刻刻都在找他的茬。
    若不是季詢拿家族規矩壓著，逼他讀完這破高中，他早把這破學校掀了！
    方鬱年卻像沒看見他眼底的刀子，反而得寸進尺地用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胳膊：“怎麼不說話？被我說中了？也是，學委大人向來獨來獨往，怕是連同桌的呼吸聲都覺得煩吧？”
    他故意把“同桌”兩個字咬得很重，嘴角勾起的笑裏寫滿了“欠揍”二字，“可惜嘍，這座位我坐定了，往後三年——哦不，就剩這最後一年了，咱們可得好好”親近親近”。”
    季思凡攥緊了筆，指節泛白，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個小洞。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方鬱年就是欠收拾，哪天得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這小子按在地上摩擦一頓才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