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光，是靈堂裏唯一活著的東西。
    江豪跪在妻子的骨灰盒前，指尖劃過屏幕上最後一張合影。照片裏，黎存兮笑得像從未預見過死亡。
    “存兮……”他對著冰冷的屏幕喃喃，“你到底去了哪……”
    “這裏。”
    一個氣音貼著耳廓擦過。冰冷，潮濕，像浸透了墓土的舌頭。
    江豪猛地抬頭。
    靈堂空蕩，隻有白燭在搖曳。黑白遺照裏，存兮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
    他幾乎是爬出靈堂的。
    家，不再是他和存兮的家。
    推開門，玄關鏡裏隻有他慘白的臉。可眼角的餘光卻捕捉到——鏡麵邊緣，似乎還映出了半張濕淋淋的女人臉。
    他猛地扭頭。
    身後空無一人。隻有鏡子表麵，凝結著一片不規則的水漬，像剛有人對著它呼吸。
    他逃進客廳。
    電視屏幕漆黑如鏡，映出他驚恐的身影。而在那個倒影的肩膀後麵，隱約多出一團模糊的黑色輪廓。
    他不敢再開任何能反光的東西。
    深夜，江豪蜷在沙發上假寐。
    吱呀——
    臥室門被推開的聲響。他渾身一僵。
    腳步聲。濕漉漉的，一步一灘水跡的聲音，從臥室走向浴室。
    啪嗒…啪嗒…啪嗒…
    經過他沙發背後時，腳步聲停了。
    一股混合著河底淤泥和水草腐爛的氣味，濃鬱得令人作嘔。
    他能感覺到，那個東西，就站在他頭頂後方。靜靜地，俯視著他。
    江豪死死咬住胳膊，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恐懼像冰錐，從尾椎一路釘到天靈蓋。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腳步聲才再次響起，走進浴室。
    嘩——
    淋浴被擰開了。
    江豪的心髒幾乎跳出胸腔。存兮……她最愛幹淨。
    他顫抖著摸出手機，想給殯儀館打電話確認。屏幕解鎖，微弱的光亮起。
    自動跳出的，是三天前他崩潰時寫的備忘錄：
    「存兮，回答我！你到底在哪？」
    而在那一行字下麵，不知何時，多出了一行新的、水漬模糊的回複：
    「說了，在家裏。
    在你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