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聯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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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硯終於移開了視線,不再看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樣。他走到房間的茶幾旁,拿起內線電話,簡短地吩咐了幾句,似乎是催促衣物,並要了一杯熱飲。
放下電話後,他背對著宋柏,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影影綽綽的園林夜景,留給宋柏一個挺拔而冷漠的背影。
他沒有再說話。
但這沉默,比任何斥責都更讓宋柏感到難堪和恐懼。
他不確定宋硯是相信了他的說辭,還是根本不屑於再與他爭辯。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他覺得自己像個跳梁小醜。
他站在原地,冰冷和心虛交織,讓他如墜冰窟。剛才因為宋硯伸手拉他而升起的那點微弱的希望和得意,此刻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更深的茫然和一種無所適從的絕望。
他好像……又搞砸了。
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管家去而複返,手裏捧著疊放整齊的幹淨衣物,身後還跟著一個端著托盤的傭人,托盤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宋先生,宋小少爺,衣物準備好了。這是薑茶,驅驅寒。”管家恭敬地說道,目光謹慎地沒有在兩人之間過多停留。
宋硯終於轉過身,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他對管家微微頷首:“放下吧。”
“是。”
管家和傭人放下東西,迅速退了出去,再次細心地帶上了門。
房間裏又隻剩下他們兩人。
宋硯的目光掃過那疊衣物和那杯薑茶,最後落回宋柏身上,語氣平淡無波:“把濕衣服換下來,喝了。”
沒有質問,沒有追究,甚至沒有再多看一眼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這種徹底的、漠不關心的忽略,比直接的斥責更讓宋柏感到難堪。他寧願宋硯罵他,拆穿他,至少那樣證明宋硯還在意他的行為,無論是厭惡還是其他。
宋柏攥緊了披在肩上的西裝外套,指尖用力到泛白。他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他挪動僵硬的腳步,走向那疊幹淨的衣物,拿起它們,幾乎是逃也似地鑽進了客房附帶的浴室。
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磨砂玻璃門,他才允許自己脫力般地滑坐在地上。
浴室裏燈火通明,鏡子裏映出他狼狽不堪的樣子——頭發淩亂濕漉,臉色蒼白,眼眶和鼻尖卻泛著紅,昂貴的絲絨西裝皺巴巴地貼在身上,像一塊被丟棄的抹布。
真難看。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他慢慢脫下濕透的衣物,冰冷的空氣接觸到皮膚,激起一陣戰栗。他拿起柔軟的幹毛巾,用力擦拭著身體,直到皮膚泛起微紅,仿佛想借此擦掉那份揮之不去的冰冷和屈辱。
換好幹淨的、略顯寬大的休閑服,他看著鏡子裏那個穿著不屬於自己風格衣服、眼神空洞的自己,一種強烈的陌生感和無家可歸的漂泊感席卷而來。
他深吸一口氣,端起那杯已經不太燙的薑茶,仰頭一口氣喝了下去。辛辣甜膩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暖意,卻無法溫暖他冰冷的四肢百骸。
他在浴室裏磨蹭了許久,才鼓起勇氣打開門。
宋硯還站在窗前,姿勢似乎都沒有變過,隻是手裏多了一杯水,慢條斯理地喝著。聽到開門聲,他側過頭,目光在宋柏身上停留了一瞬。
那眼神依舊沒什麼溫度,像是在看一件無關緊要的物品。
“收拾好了就出去吧。”他放下水杯,語氣淡漠,“陳周在外麵等你,他會安排車先送你回去。”
送他回去?
意思是……宋硯不和他一起走?他還要留在這裏?
宋柏的心猛地一沉。
“哥……你呢?”他忍不住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宋硯已經轉回身,重新麵向窗外,隻留給他一個冷硬的側影。
“我還有事。”
三個字,堵回了宋柏所有未出口的話。
他站在原地,看著宋硯的背影,隻覺得剛才喝下的薑茶那股暖意瞬間消失殆盡,隻剩下滿腔的冰涼和苦澀。
他就像個被利用完就隨手丟棄的工具。
他所有的算計,所有的表演,最終隻換來這樣一個結果——被提前打發回家。
“哦……”他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幹澀。
他默默地走到門口,手握住冰涼的金屬門把手,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
宋硯依舊站在那裏,背影挺拔而孤獨,與窗外繁華的夜景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地融合在一起,構成一幅冷漠而遙遠的畫卷。
宋柏收回目光,輕輕拉開了門。
門外,陳周果然等在那裏,見他出來,向前走了幾步:“哥讓我先送你回去。”
“嗯。”
“宋柏,聽說你剛剛落水了,沒事吧?”
這句話像是挑釁,宋柏語氣不太好:“你是在嘲笑我嗎?陳周,看見我現在這樣處境你一定很高興吧。”
“我沒這個意思。”
“之前我欺負你,現在你欺負回來,咱們兩個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陳周重複了一遍,語氣沒什麼起伏,“宋柏,你覺得我們之間,隻是你”欺負”我,然後我”報複”你這麼簡單的事嗎?”
宋柏被他問得一怔,隨即有些惱羞成怒:“不然呢?你難道還想說你是真心為我好?”
陳周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那歎息輕得像羽毛,卻帶著一種遠超年齡的疲憊和洞察。
“我是不是為你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現在還沒明白,你的處境,從來就不是因為我陳周回不回來。”
他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宋柏,聲音壓低了些,確保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你以為你之前的刁難能傷到我什麼?不過是些不痛不癢的小把戲。真正能讓你一無所有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這個家的規則,是血緣,是你自己……毫無價值的事實。”
他的話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紮進宋柏最敏感脆弱的神經。
“你閉嘴!”宋柏聲音發顫,眼圈又開始不受控製地泛紅,這次不是裝的,是被戳到痛處的狼狽和憤怒。
“看,”陳周看著他,眼神裏甚至帶上了一絲憐憫,“你還是隻會這樣。發脾氣,逃避,或者像剛才那樣,用那種……上不得台麵的方式去博取關注。宋柏,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一點?”
宋柏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
因為陳周說的,全都是事實。
血淋淋的,他一直在逃避的事實。
“哥讓我送你回去。”陳周不再看他,轉身走在前麵,語氣恢複了之前的平淡,“車在側門。”
宋柏看著陳周挺直卻並不強壯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這個他曾經看不起、肆意欺負的“鄉下小子”,早已在不知不覺間,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在這個家裏站穩了腳跟。而他,卻還在用著幼稚可笑的手段,試圖抓住一些注定流逝的東西。
巨大的無力感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像個失去提線的木偶,僵硬地跟在陳周身後,穿過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的走廊。兩側牆壁上掛著的名畫和藝術品,此刻在他眼裏都變成了冰冷的嘲諷。
側門外,黑色的轎車安靜地等待著。陳周拉開車門,沒有再看宋柏,隻是公事公辦地說:“路上小心。”
宋柏沒有回應,默默地坐進車裏。
“對了,”陳周突然俯身在他耳邊說,“今天林家的宴會主要的目的是為了宋林兩家的聯姻。”
聯姻?
等宋柏反應過來,車子早已離開,他轉頭看著陳周漸行漸遠的身影。
聯姻?宋林兩家的聯姻?
陳周才18歲,高中還沒畢業,聯姻對象肯定不是他,那麼就是——
宋硯!
是了,宋硯早已到了適婚年齡,無論是家世、能力還是相貌,都是聯姻的絕佳人選。林家是能與宋家比肩的豪門,強強聯合,順理成章。
所以……宋硯今晚留下來,是因為這個?他口中的“還有事”,就是去商議他自己的婚事?
一股比泳池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間席卷了宋柏的全身。
他靠在椅背上,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
如果宋硯結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他這個毫無血緣關係、甚至惹人厭煩的“弟弟”,又將置於何地?
他之前所有的算計,所有的孤注一擲,在“聯姻”這兩個字麵前,都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妄圖抓住的冰山,本身就要融化成屬於別人的暖洋。
那他呢?
他該怎麼辦?
巨大的恐慌和絕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隻覺得那些光亮刺眼得讓他想要嘔吐。
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蜷縮起來。
不行。
不能這樣。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唯一的、冰冷的依靠也徹底失去。
他必須做點什麼。
可是……他能做什麼?
去破壞聯姻?他有什麼資格和能力?
再去用那些拙劣的手段討好宋硯?隻會引來更深的厭棄。
一個瘋狂的、不顧一切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悄然纏上了他的心。
如果……如果他也成為宋硯的“責任”呢?
一種無法推卸的、緊密捆綁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