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你不會趕我走的,對嗎?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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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柏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惶和破碎,臉頰緊緊貼在宋硯挺括冰涼的西裝後背上,雙臂死死箍住,用盡了全身力氣,仿佛一鬆手,眼前這個人、這個家,就會徹底拋棄他。
    “哥……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宋家不會不要我的,對不對?”他仰起頭,淚水迅速浸濕了那一小片昂貴的麵料,聲音哽咽著,充滿了卑微的乞求,“爸媽說過……他們說過的……我還是宋家的孩子……你不會趕我走的,對嗎?”
    他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遍遍重複著那些蒼白無力的承諾,試圖從宋硯這裏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複,來安撫自己那顆在恐懼中劇烈顫抖的心。
    “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說氣話,不該任性,不該喝酒……我以後都聽話,我什麼都聽你的……哥,你別不要我……”
    宋硯的身體在他抱上來的瞬間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那具身體的顫抖,溫熱潮濕的淚水滲透布料,帶來不適的黏膩感。
    他垂眸,看著環在自己腰間那雙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的手,少年的手指纖細漂亮,此刻卻像鐵鉗一樣緊緊箍著他。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就在宋柏幾乎要因為這份沉默而徹底絕望時,宋硯終於動了。
    他沒有轉身,也沒有掙脫宋柏的擁抱,隻是微微側過頭,下頜的線條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冷硬分明。他的聲音依舊沒有什麼溫度,聽不出喜怒,卻清晰地傳入宋柏耳中: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說完,他抬手,一根一根,緩慢而堅定地掰開了宋柏緊緊箍在他腰間的手指。
    那力道並不粗暴,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決絕。
    宋柏的手指被輕易地剝離,他徒勞地想要再次抓住,卻隻抓到了一手冰涼的空氣。
    “砰。”
    房門在眼前輕輕合上,落鎖的聲音再次傳來,將他所有的乞求和眼淚都關在了門內。
    宋柏僵在原地,伸出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掰開時的觸感。房間裏一片死寂,隻有他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宋硯沒有給他答案。
    那句“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像一句冰冷的讖語,懸在他的頭頂。
    他緩緩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去。這一次,連哭聲都發不出來了,隻剩下無聲的、劇烈的顫抖,和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抓住什麼。
    宋硯離開後,房間裏隻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靜和濃鬱的酒氣。宋柏癱坐在地上,冰冷的觸感從地板蔓延上來,卻壓不住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感。
    酒精的後勁如同遲來的海嘯,凶猛地衝擊著他的神經和胃袋。他猛地捂住嘴,一陣強烈的嘔吐感直衝喉嚨。
    他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眼前陣陣發黑,踉蹌著衝向房間內的獨立浴室。他甚至來不及開燈,就撲倒在冰冷的馬桶邊,劇烈地幹嘔起來。
    晚上沒吃什麼東西,吐出來的大多是酸澀的膽汁和酒精混合物,灼燒著他的喉嚨和食道。他吐得撕心裂肺,眼淚鼻涕糊了滿臉,漂亮的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整個人蜷縮在冰冷的地磚上,像一隻瀕死的蝦米。
    吐了一輪又一輪,直到胃裏空空如也,隻剩下無法抑製的**。他渾身脫力,額頭抵著冰涼的瓷磚,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感覺五髒六腑都被掏空了。
    視線越來越模糊,耳邊的嗡鳴聲逐漸放大,最終,黑暗如同潮水般徹底淹沒了他。他身子一軟,徹底失去了意識,暈倒在了冰冷潮濕的浴室地板上。
    ……
    不知過了多久,宋柏在一片溫暖幹燥中恢複了模糊的意識。
    他似乎做了一個很漫長、很混亂的夢。
    夢裏,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冰冷肮髒的浴室,吐得天昏地暗。然後,有一雙有力的手臂將他從冰冷的地上抱了起來,動作算不上溫柔,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穩妥。
    他被放入溫熱的水中,有人細致地替他清洗著身上沾染的汙穢。溫熱的水流拂過皮膚,驅散了部分寒意。
    那人的動作有些生硬,甚至帶著點不耐煩,但指尖的溫度卻是真實的。
    接著,他似乎被裹上了幹燥柔軟的浴巾,抱回了床上。有人撬開他的嘴唇,喂進了一些溫熱的、帶著淡淡藥味的液體。他本能地抗拒,哼哼唧唧地不肯吞咽,耳邊似乎傳來一聲極低的、無奈的歎息,然後那隻手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迫使他咽了下去。
    最後,他被塞進柔軟的被子裏,一隻溫熱幹燥的大手似乎在他汗濕的額頭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近乎笨拙的安撫。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在迷糊中下意識地蹭了蹭那隻手,然後便沉入了更深、更安穩的睡眠。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調皮地跳躍在宋柏的眼瞼上。
    他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宿醉帶來的頭痛依舊隱隱作祟,但比起昨晚那撕心裂肺的嘔吐和冰冷的地板,此刻身處柔軟大床、身體幹爽溫暖的感覺,簡直如同天堂。
    他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晶吊燈,昨晚零碎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入腦海——宋硯冰冷的警告、他絕望的擁抱、被掰開的手指、鎖上的房門、然後是……浴室裏痛苦的嘔吐,和最後失去意識的冰冷。
    可是……
    他猛地坐起身,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穿著幹淨的純棉睡衣,散發著熟悉的、家裏常用的柔順劑清香。頭發也是幹爽蓬鬆的,沒有一絲酒氣或汗濕的黏膩。
    他掀開被子下床,腳步還有些虛浮,走到浴室。裏麵幹淨整潔,馬桶和地磚都被擦拭得光潔如新,仿佛昨晚他那番狼狽的嘔吐從未發生過。
    難道……那個夢是真的?
    真的有人在他暈過去之後,進來把他收拾幹淨,還換了衣服?
    是……媽媽嗎?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媽媽昨晚應該在忙著照顧陳周,而且,那種被抱起、被清洗的感覺……雖然模糊,但那手臂的力道和動作,似乎更像……
    一個他不敢深想的名字浮現在腦海。
    不,不可能。
    宋硯那麼討厭他,嫌他髒,怎麼可能在他吐得一塌糊塗之後,還親自來照顧他?
    一定是傭人。
    對,肯定是媽媽吩咐傭人來處理的。
    他努力說服自己,忽略心底那一絲微弱而荒謬的期盼。
    他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陽光瞬間灑滿整個房間,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樓下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寧靜,昨夜的喧囂和熱鬧仿佛隻是一場幻夢。隻有花園裏那些尚未撤走的、略顯突兀的裝飾彩帶,提醒著他那個“歡迎儀式”真實地發生過。
    他看著那些彩帶,心髒又像是被細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無論昨晚是誰照顧了他,都改變不了他已經被排除在這個家核心之外的事實。
    宋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酸澀,轉身走向衣帽間。他選了一身看起來最乖巧、最不紮眼的淺色休閑裝,對著鏡子努力練習了幾遍溫和無害的笑容,這才慢吞吞地走下樓梯。
    餐廳裏,氣氛比他預想的還要“和諧”。
    宋父宋母正和陳周一起用早餐,言談間帶著小心翼翼的關切。宋硯坐在主位,一如既往的沉默,但目光偶爾落在陳周身上時,那份專注是宋柏從未得到過的。
    他的出現,讓這份和諧出現了一絲微妙的凝滯。
    宋母率先反應過來,臉上立刻堆起溫柔的笑,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緊張:“小白醒了?快過來吃早餐,廚房溫著你愛吃的蝦餃。”
    宋柏垂下眼睫,乖巧地應了一聲:“謝謝媽。”他走到自己往常的位置坐下,動作斯文,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宋父看著他那副安靜得過分的模樣,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輕咳一聲,試圖緩和氣氛:“那個……小周和小柏是在一個學校吧?”
    陳周抬起頭,看了宋柏一眼,目光平靜無波,點了點頭:“是的。”
    “那正好!”宋父像是找到了一個絕佳的話題,語氣輕快了些,“以後就讓司機一起送你們上學吧,也省得麻煩。小柏,你覺得呢?”
    這話問出口,連宋母都捏了把汗,生怕宋柏像以前那樣耍性子,讓場麵難堪。連宋硯都抬眸,目光淡淡地掃了過來,帶著審視。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宋柏抬起頭,臉上綻開一個毫無陰霾的、甚至稱得上甜美的笑容,眼睛彎彎的,像盛著碎星。
    “可以啊,爸爸。”他的聲音清脆又乖巧,“我沒問題的。”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宋母和宋硯,最後落在陳周身上,語氣真誠得近乎宣誓:“爸爸媽媽,哥哥,你們放心。我以前不懂事,現在我都明白了。陳周……哥哥才是你們的親生孩子,我……我會擺正自己的位置的。”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看向陳周,眼神清澈又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示弱:“我們以後……好好相處,可以嗎?我會把你當親哥哥一樣尊敬的。”
    這番話,配上他那張漂亮得毫無攻擊性的臉和此刻溫順無比的態度,簡直無懈可擊。
    宋母的眼圈瞬間就紅了,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連聲道:“好,好,小白懂事了……”
    宋父也鬆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連宋硯看著他的目光裏,那冰冷的審視似乎也淡去了些許,雖然依舊沒什麼溫度,但至少不再帶著明顯的厭煩。
    陳周看著他,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快的、難以捕捉的複雜情緒,但麵上依舊平靜,隻是淡淡點了點頭:“嗯。”
    早餐在一種看似融洽實則各懷心思的氛圍中結束。
    該出門上學了。
    宋柏主動站起身,走到陳周身邊。在父母和宋硯的目光注視下,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無懈可擊的乖巧笑容,然後,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有些意外的舉動——
    他伸出手,輕輕拉住了陳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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