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娣帶過來的這兩千塊，最大麵額不超過20，而且都破破爛爛的。徐�煿夥诸惣影堰@些錢舒展平整就花費了半個多小時。他回頭一看施鳴朗，這孩子前十幾分鍾都趴在地下滿地撿錢，現在好不容易撿完了，又在十個十個的數成一堆。看他時不時掰掰手指頭的樣子……就差沒把腳指頭一起搬出來數了。
    不過……
    還知道十個一組，不算太傻。
    徐�熒罡幸馔獾膯柫艘痪洌骸皵岛昧耍俊�
    施鳴朗滿頭大汗：“一…一塊的，硬幣，五…。五十四個。五…五毛…的，還……沒……”
    徐�煔U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這攤，也沒閑心去管施鳴朗，著手從20的開始數。
    又是十幾分鍾過去，徐�熃K於長出一口氣，問施鳴朗：“硬幣有多少？”
    “一塊的，五…五十四個。五、毛的，四…十，九……個。”
    徐�熌闷鸸P在紙上寫了一個54，一個24。5，然後對著劉麗紅道：“來，你看著點。硬幣一共54個一元的，49個五毛的，加起來就是七十八塊五。我這邊紙幣比較多，一共68張20的，20張10塊的，38張5塊的，80張1塊的以及183張5毛的，一共是一千九百二十一塊五，兩個加起來就是兩千整。”說罷把錢往她麵前一推，“你自己再數一遍，沒問題就簽協議了。”
    劉麗紅嫌惡的瞥了一眼這一桌子破破爛爛的錢：“這怎麼數啊，你們說對就對唄……我都沒辦法拿。”
    徐�熆戳艘谎圩ブ�包的李代娣，李代娣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把包攥的更緊了：“看我幹嗎？”
    徐�煋P揚頭：“你那包，我看也差不多該換了，給人家兜個錢算了。”
    李代娣眼睛一瞪：“憑什麼啊！這是我女兒給我買的，可貴了！”
    徐�煴凰龤庑α耍骸盎厝プ屇闩畠涸俳o你買個更貴的。快點！不然你就現在拿著這些出去銀行換整錢過來！”
    “這周圍哪有銀行，我又沒車子……”李代娣看了看外麵熊熊烈日，終於不情不願的把包遞了過來，“這至少能抵200塊錢呢。”
    劉麗紅懶得跟她廢話，一把抓過包，隨便把錢掃進兜子裏，然後龍飛鳳舞的在調解協議和送達回證上簽了名字，轉身風一樣的就走了。
    “調解書不要了？”
    “麻煩您回頭寄給我吧。”劉麗紅頭也不回。
    待她走出了大門，李代娣憋不住了，一**坐下：“法官大人你看看，你看看她這態度！在你麵前都這樣，你說她對著我那嘴裏能吐出什麼好話來？”
    徐�煱褏f議和送達回證推到她麵前，點了點：“會寫名字嗎？。”
    李代娣就像沒聽見一樣：“就那麼手指肚大小的一塊漆，5000塊！她真好意思呢！這麼一個大老板，訛我一個撿破爛的老太太！她怎麼好意思的？良心被狗吃了？！”
    徐�熤钢鴧f議下方空白處道：“來，這塊，簽名字。還有這裏，這裏要寫日期，寫今天。”
    李代娣看都沒看，一邊簽著，一邊嘴裏依然機關槍似的：“而且那天我走的好好的，她要是不突然停車，我怎麼撞得上去！撞上去了還要賴我！那我隻能認栽認了個全責，還能怎麼辦呢？這年頭好人真不能當，你看看當個好人還搭了這麼多錢！”
    施鳴朗憋了半天，終於在徐�熅W卷宗裏塞材料的空當憋出來一句：“我覺得你不對！”
    一言出，徐�熀屠畲�娣都愣了。
    施鳴朗難得的認真，他站起身：“我…我看了卷宗！她…她刹車，是、是為…了等…紅燈！你騎非…機動車，還、還走…機動車…道！而、而且，超…速追尾！所、所以全責！就…是你不對！”
    李代娣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她一拍桌子也站了起來，指著施鳴朗就吼：“你在現場嗎？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好，你不在現場你怎麼知道當時怎麼回事？！我就說怎麼她氣焰那麼囂張，肯定是她認識交警，跟你們都串通好的！都說官官相護，我看一點都沒錯！有錢了不起嗎？有權了不起啊！合起夥來欺負老百姓！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天理了！”
    徐�熣�沉浸在對施鳴朗這番反應的震驚中，還沒回過神，餘光就瞥見李代娣伸著手要去揪施鳴朗。頓時條件反射的起身把施鳴朗擋在身後，又一把抓住了李代娣的手，冷冷的道：“你這是要動手毆打公務人員？”
    李代娣用力想要將手抽回來，卻被徐�熇�的緊緊的，她瘋了一般用另一隻手拍桌子拍的“砰砰”作響：“你放手！來人啊！！！打人啦！！！！法官光天化日下打人啦！！！！！！哎呦，沒有天理啦！！！有沒有人管啊！！！！！”說著往桌子上一坐，嚎啕大哭。
    徐�熕﹂_她的手，對身後的施鳴朗說：“帶著卷先走，去把法警叫來。記住是法警，不是保安。分得清嗎？”
    施鳴朗緊緊抱著卷木訥訥的好像嚇傻了，眼中滿是驚懼，眼眶都紅了。
    徐�煵恢�痕跡的挪了一步，側了個身子，讓施鳴朗可以從他身後直接出去：“快點！”
    施鳴朗這才如夢初醒般一抖，抱著卷低頭躥了出去。
    李代娣見走了一個，起身就撲過去想抓住他，被徐�煍r住。她不敢跟徐�焺邮郑�於是就地一躺，撒潑打滾：“來人呐！！！法官關人啦！！！沒有王法了啊！！！”
    徐�熞膊徽f話，靜靜的抱著臂擋在門口，就這麼看著她嚎了十好幾分鍾，三個法警終於帶著裝備跑來了。
    “怎麼回事？”
    領隊的是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叫章堅。
    徐�煹�定的拍拍他的肩：“看見這鳥人沒？給我扔拘留房裏去。”
    章堅：“……啊？”
    “有問題？”
    章堅麵露難色：“這……不好吧？”
    徐�煼�了個白眼：“然後報警，不給她搞個妨害公務算我輸。”
    “不至於吧……”章堅見另外兩個小輔警已經一左一右站在李代娣旁邊，他示意徐�熃枰徊秸f話。
    兩人來到調解室外，章堅這才小聲問：“什麼情況啊？”
    “還不明顯？撒潑呢。”
    “這不常有的事兒嗎？”
    “你去調監控，她動手了。”
    章堅臉色一變，緊張道：“動手了？！怎麼就動手了？打你了？打到哪了？”
    徐�熛訔壍呐拈_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要打小施，被我手快給攔了。”
    章堅鬆了口氣：“這不是沒打著嘛。”
    “那是因為我手快給攔住了。”
    “還是沒打著啊。”
    徐�焿褐�火氣：“她沒打著，是因為被我攔住，不是她主觀放棄。她打人這行為的主觀是未遂，不是中止OK？怎麼就不至於了！”
    章堅歎了口氣：“哎呦…不是我說你。你又不是第一年幹這行了……一個書記員……不是沒打著嗎？”
    “你什麼意思？”徐�熃K於察覺到了不對，瞥了他一眼，“這人是你親戚？”
    章堅意外的沉默了幾秒鍾，然後抿了抿嘴：“也不算……是我媽她表姐的親家的妹妹。”
    徐�熆戳丝床ＡХ垦Y梗著脖子瞪他的李代娣，又看了看一臉為難的章堅，無意間瞥見樓梯拐角處縮回去的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
    “行。”徐�熾p手交叉抱在胸前，“這個麵子我賣你。兩千罰金。”
    “哎呦……我的好哥哥，她一個撿破爛的，哪來這麼多錢啊，這罰的也太重了。”章堅一臉苦笑，“沒打到啊這……罰個五百不得了了。”
    徐�熞谎圆话l，動動手指，解開了襯衫兩個扣子，拉開，指著鎖骨下麵一塊手指肚大小的嫣紅：“看見了？你要是能給我開個證明證明她未成年，我就給她降到五百。”
    章堅：“……”
    徐�熉龡l斯理的係上扣子，拍拍章堅的肩：“繳款單明天郵寄給她。順便告訴她，別想再拿一把零錢過來找事，我不介意隨時報警給她丟進去關著。”
    章堅：“……”
    “哦，對了。”徐�熣�踱著小步優雅的往樓梯口走，又想起了什麼，回頭道，“我說她這看不起書記員的臭毛病哪學來的呢。怎麼？公務員還當出優越感來了？都是為人民服務的同事，內部就別搞狗眼看人低這一套了吧？影響團結啊。”說罷，探了探身，對著章堅欠兒欠兒的問，“你說呢，章警官？”
    “……”
    這人怎麼考進來的？
    這不是耍無賴嗎？
    這就是耍無賴吧！
    章堅臉上的表情一時間沒控製住，呈現出一種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奇怪狀態。他生氣？憋屈？無語？反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嘴唇直哆嗦著，半天也沒哆嗦出一個字來。
    所幸徐�焿焊鶝]想等他的回答。他早就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溜達走了。
    一拐彎，差點撞上躲在這裏的施鳴朗。
    施鳴朗嚇了一跳。
    徐�熞矅樍艘惶�：“你擱這蹲著幹嘛呢？”
    施鳴朗低頭紅著臉，不安的搓著手。
    徐�煆澭�探頭瞅了瞅：“哭什麼？她打著你了？”
    施鳴朗搖了搖頭。
    徐�煵荒蜔┑年�著他下巴把他的頭掰了起來：“抬頭說話！”
    施鳴朗鼻涕眼淚一起流：“對，對，不…。起……”
    “……”
    咦（請用嫌棄的語氣讀）……
    徐�煱l誓，他真的很努力的克製自己，沒一巴掌把他打暈拉倒。
    不遠處，章堅他們的聲音由遠及近。徐�焷聿患岸嘞耄�一把拉起施鳴朗就往樓上走：“有話回辦公室講，別在樓道裏哭哭啼啼搞得好像我欺負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