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裏，不停地響著一個人的腳步聲。
    她四處奔走，頭不斷地慢慢向左向右搖晃，試圖尋找方向，兩個伸直的胳膊保持在身體前方。
    黑暗中不知她走了多久，恐懼逐漸地占據她整個身體，她的腳步越來越慢，眼睛撐到最大，不敢閉上一秒鍾。
    她怎麼在這裏？
    這裏又是哪？
    而她又是誰？
    她都不記得了。
    她也想知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呼吸竟也逐漸微弱，也開始感到寒冷，身體開始發顫。
    她想奔跑起來，但四肢無力，腿腳也開始發麻起來。
    但她沒有停下腳步，拖著腿，一腳一步地往前挪。
    她不知道前麵是什麼，但隻有一個念頭，便是，不能停下。
    突然，一陣刺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伴隨著聲音，一陣刺骨的風也吹來，包裹著她整個身體。
    一瞬間將她喚醒似的，她立馬緊緊地捂著耳朵。
    她蜷縮著蹲下。
    說不清那是什麼聲音，像是女人哀嚎，又似是小孩尖叫，也像野獸怒吼。
    有女人，男人，小孩的聲音。
    肆意地叫著。
    聲音還在不斷地放大。
    她甚至能感覺到聲音正逐步靠近她。
    她想跑，但動不了，隻能盡量壓著自己的呼吸。
    直到她隻聽到自己的呼吸後，她才放下心來，癱軟在地上。
    可，剛一轉頭，便看到，一雙拳頭大小的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一條線似的眼珠立在眼眶中，眼角眼尾都裂開留著血水，好似很期待她的反應。
    這一秒，風迎麵包裹著她。
    她先是愣了一秒。
    隨後，雙手撐著地快速往後移動，迅速站起轉身，往別處跑去。
    那紅眼眼角上揚，緊盯著她跑的方向。
    雖說四周漆黑一片，但在紅眼眼裏，則是可以清楚地觀察周圍。
    她不停地往前跑，時不時往後看，生怕那紅眼追上來，即使她什麼都看不到。
    可還沒跑兩步，她轉頭的功夫，紅眼又出現在她的麵前，與她僅有不到一拳的距離。
    她又趕快轉變方向，可紅眼又迅速地出現在她的麵前。
    向左，來了一雙紅眼。
    向右，又出現一雙。
    向後，還是一雙。
    ……
    她幾乎是還沒有邁出一步，便被這紅眼給攔住。
    最後，她被一圈的紅眼給圍住，她癱坐在地上，看著一圈的眼睛。
    她一次次地咽下，嘴裏分泌的口水。喉嚨想發出聲音，卻像被堵住一樣，而胃裏也翻江倒海似地讓她想幹嘔。
    她直視著四周紅眼，不敢不看。
    而這紅眼，也一點點地靠近她。
    直到，即將觸碰到她的時候，突然出現一陣刺眼的白光，並伴隨著呼呼涼風。
    她用胳膊擋著光，過了好一會兒，四周寂靜無聲，可她還是不敢放下胳膊。
    “你好，小妹妹。”
    一個老人搬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她慢慢地放下一點胳膊，看到一個雲朵上站著一個光頭老人，白色的眉毛和胡子幾乎比他整個身體都要長。
    隨後她也發現四周又變成白茫茫地一片，和黑的不同，這次她能看到自己。
    穿的還是自己的灰色睡衣。
    “你就是方可吧。”老人再次開口說話，笑**地望著她。
    在她視線與老人相交時，她猶如被定住，變成雕塑，兩秒後，她又恢複原樣。
    對哦，她叫方可，剛剛大學畢業，走進社會。
    可這老頭怎麼知道的呢？
    老頭是誰？
    方可陷入疑惑，同時愈發覺得這老頭十分眼熟。
    他是誰呢？
    想想……
    謔！和春聯上的財神爺爺怎麼怎麼像？！
    “你想起來了？”老頭再次開口。
    “這是哪？你是誰？”這裏始終充滿著失真的感覺，不像現實世界。
    怎麼會有漆黑看不見任何東西的地方，又怎麼會有白茫茫地望不到頭的地方？
    “來到這裏的每個人都會問這樣的問題。我以為你不會。”老頭眉頭緊了一下，又迅速調回慈祥的模樣。
    “這是每個死後的人，都會來的地方。”老頭說。
    “天堂？”方可帶著不可置信的語氣，小聲說。
    “不，但也差不多，這是鬼魂的世界，簡稱鬼世界，你很不幸，今早死了，但又很幸運，因為是今天的第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鬼魂，所以你被選中成為鬼世界的預備警官。”
    哈？警官？鬼魂世界的……警官？
    方可感覺有些荒謬，但還好，她不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而且警察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所以……
    她開始興奮起來，她激動的叫了一聲，“啊！真的？”
    老人在這裏待了不知道幾百年了，也見過了各種各樣的鬼魂，一聽到自己死了，首先反應不是痛哭，就是下跪求他放自己回去，或者害怕跑走，不願接受的，也有一身輕鬆坦然接受的。
    不過，激動叫起來，也的確不多。
    認真數起來，估計百人之中不占十人。
    “當然。”老人回答。
    “天哪，我實現夢想了！”方可再次激動地叫出了聲，她沒想到終有一天，自己真的成為了警察。
    想來，曾經的自己，又是高考考軍校體檢不合格，又是大學入伍身高不達標，畢業了，考公又沒考上。
    沒想到，死了卻當上了警察。
    早知道，就早些死了。
    想到這，方可突然覺得有什麼事堵在心裏，卻始終想不起來。
    “夢想？”老人笑了一聲，這人夢想是“死”？不過也不奇怪，幾乎每天也都能見到因抑鬱而來到這個地方的人。
    對於一些人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壞事”。
    能理解，但也惋惜。
    “我都做什麼啊？和上麵的人一樣，也是破案抓壞人嗎，屬於什麼警種？民警，交警，刑警還是特警？”
    老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或者獄警也行……”方可聲音越來越小，怕是自己說錯什麼話了。
    “差不多，不過也沒那麼複雜，你現在剛來，被分到警官這一類，暫時屬於預備警官，至於具體幹什麼，等你進去了就知道了。”
    “哦哦。”方可狠狠地點了點頭，滿是對即將做警官的期待。
    隨後，老頭揮了一下衣袖，身後雲朵便慢慢長出一個拱門，拱門牌子上寫著——鬼魂世界。
    拱門左右兩邊站著兩個人，一個黑袍一個白袍。
    方可疑惑，黑白無常？
    她隨著老人來到白袍麵前，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方可突然注意到一朵雲，漂浮在半空中，她仔細地觀察著，這朵雲，似乎是有什麼魔法似的，招呼她過去，她也竟不自覺地走過去，眼睛更是死死地盯著雲，手也不自覺地伸出來，慢慢地靠近雲朵。
    很快她的眼睛竟然開始失焦，從清晰到眩暈，最後是模糊一片，雖然能看到東西，但卻看不清，甚至耳朵也聽不清，而手也不停地靠近雲朵。
    白袍推了一下眼鏡，用白毛筆指向方可的方向。
    老人隨著毛筆看到正陷入昏迷的方可，閃現在雲朵旁，一下子打散了雲朵。
    方可一下子回過神來，好似剛剛就隻做了一個夢，突然被叫醒，耳邊也不斷地有人叫著她的名字。
    “哎？大妹子，你沒事吧？方可？”
    方可看著一臉焦急地老人喊著她的名字，搖搖頭表示沒事。
    “我滴天，你算是嚇到我了，好不容易湊夠人數，差點沒了。”老人深深地歎了口氣。
    方可鄒著眉頭，說：“怎麼啦？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剛剛差點被雲鬼子給拐跑嘍。”老人指著剛剛雲朵所在的地方，“這種像雲朵的東西，在這叫雲鬼子，你如果長時間看著他，眼睛變會開始失焦，也會聽不見，再碰到他的話，就會一下子被吸走給消化了。就像你剛剛那樣，但凡我再來晚一步，你就被吸收了。”老人越說越著急，連連搖頭。
    “啊？可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僅如此，方可甚至覺得睡了一個舒服的覺，然後被吵醒了，心裏又是舒坦又是心煩。
    “這就是這個雲鬼子的厲害之處了，讓人……額……讓鬼魂一點感覺都沒有。”老人停頓了一下，表情也嚴肅一些，問她，“妹子，冒昧地問一下，你知道你自己是怎麼死的嗎？”
    被這麼一問，方可也懵了，“這個……”她撓著脖子，“嘶，對哦，我是怎麼沒的？”
    望著一臉單純甚至有些呆傻的方可，老人心裏一涼，“剛剛去白袍總管登記入門，隻找到你的名字，沒有查到你的死因，而且你的名字也出現在黑袍總管那裏，不應該啊。”
    “什麼意思？”
    “白袍總管是登記正常死亡的，像是病死老死，非人為因素，黑袍總管是登記非正常死亡的，像是被人殺害，有人為因素。巧合的是，兩個總管那裏都有你的名字。”
    方可心想，這裏也是個草台班子？
    老人正苦惱著，但是預備警官的名字都遞了上去，他犯了難，但沒辦法了，隻能緊著目前要緊的，先把她送進去，其他的再說。
    “不過，沒事，這種情況雖不常見，但也有辦法解決。”
    老人領著方可再次來到白袍總管這裏。
    他先是靠近白袍總管，悄摸著不知道說了什麼，白袍總管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黑袍總管，兩鬼眼神一對，白袍總管向老人點了點頭。
    隨後在名單薄上，方可的名字上打了對勾。
    隨即，拱門從中間顯出一條豎直的門縫，剛好隻能走過一個人，光也從中間射出。
    老人向方可指了指，引導她走過去。
    方可笑著點點頭，在三個鬼魂的注視下走進了這個拱門後的世界。
    待她完全進入，身體被光吞噬後，拱門也隨即消失，整個空間又一次變成隻有白茫茫的一片。
    老人也消失在了雲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