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燕掛掉陳經理的電話時，指節已經捏得發白。她把手機往操作台上一拍，屏幕裏榮記械的海報格外刺眼——黑色背景上印著塊螺旋火紋的鋼坯，下麵標著“獨家記憶鋼工藝，東南亞首發”，落款日期就在三天後的機械展開幕式。
    “慌什麼？”孫老鐵把剛泡好的淬火劑往桌上一放，老陳醋的酸香混著鐵鏽味飄滿車間，“馬師傅說過，真東西不怕比，假的再花哨也經不住火烤。”他用筷子蘸了點褐色的淬火劑，滴在鐵板上，“滋”地凝成小硬塊，“你看這成色，榮記要是真有手藝，犯不著半夜偷附頁。”
    蘇明已經把海報截圖放大在數控屏上，手指點著火紋的位置：“曉燕姐你看，他們的火紋是印上去的，邊緣發僵，沒有咱們淬火時自然形成的”毛邊”。還有鋼坯的反光，像是噴了銀漆，真正的鉻釩鋼淬火後是烏亮的，不是這種賊光。”他調出自己拍的記憶鋼樣品圖，兩下比對，差異一目了然。
    趙小磊抱著爺爺的手劄蹲在旁邊，突然用鉛筆在草稿紙上畫了個螺旋：“我爺爺的手劄裏寫，記憶鋼的火紋是”活”的，每一圈的寬窄都不一樣，因為轉坯時手勁會變。你看榮記的海報，火紋圈圈套得整整齊齊，像機器印的——他們根本沒掌握轉坯的火候。”
    周鐵軍剛從廠區門口回來，手裏捏著張被風吹落的榮記宣傳單，背麵印著個地址：“鐵山物流園三號庫，想談工藝，來這找我。”他把宣傳單拍在桌上，“那輛緬甸貨車就停在物流園，車鬥用篷布蓋著，看不清裏麵裝的啥。趙衛東已經派人盯著了，說是榮記的人早上進去過，搬了幾個大木箱。”
    “是陷阱。”林曉燕翻出父親的舊相機，裏麵有張2004年馬德山和榮記老板的合影——那人是黃誌強的堂弟黃榮發，當年跟著黃誌強一起偷過技術資料，“他知道我們要驗證工藝，故意引我們去物流園，想趁機偷咱們的記憶鋼樣品。”她突然笑了，“不過正好，咱們給他演場戲。”
    下午三點，蘇明抱著個貼滿“精密零件”標簽的木箱，和趙小磊一起走進物流園三號庫。倉庫裏空蕩蕩的，隻有中間擺著張鐵桌，黃榮發坐在桌後，手裏把玩著和黃誌強一樣的金表：“蘇師傅年輕有為，聽說你把老手藝編進了程序？不如把參數賣給我，價錢隨便開。”
    趙小磊故意把木箱往桌上一放，發出“哐當”的聲響：“我們是來讓你看真東西的。”他打開箱子，裏麵是塊和海報上一模一樣的“記憶鋼”，隻是拿起時分量很輕——是用鋁坯做的仿製品，“你要是能讓它遇火還原，我們就把參數給你。”
    黃榮發的臉沉了下來，揮手讓身後的人上前。蘇明早按約定按下了手機裏的警報，倉庫外立刻傳來警笛聲，趙衛東帶著民警衝進來：“黃榮發，涉嫌竊取商業秘密，跟我們走一趟。”黃榮發掙紮著喊：“你們沒證據！”林曉燕剛好走進來，手裏舉著父親的舊錄像帶：“這算不算證據？”
    錄像帶是在技術科的舊保險櫃底層找到的，是馬德山2004年拍的淬火記錄。畫麵裏，馬德山舉著剛淬好的記憶鋼，對著鏡頭說：“黃榮發要我把工藝給他，我沒答應。這鋼的火紋裏有我的記號，每塊都有個”山”字藏在螺旋裏。”鏡頭拉近，火紋裏的“山”字清晰可見，和趙小磊淬出的樣品一模一樣。
    黃榮發的臉徹底白了，被押走前，突然對林曉燕說：“就算我輸了，機械展你們也贏不了。我已經通知了所有客戶，說紅星廠的技術是偷來的——沒有訂單，你們的手藝再好也沒用。”
    這話像塊石頭砸在眾人心裏。陳經理的電話又打來了，聲音帶著焦慮：“東南亞的幾個大客戶都來問我，說榮記發了你們”抄襲”的證據，是當年黃誌強的舊圖紙。現在展會的展位都快被他們搶光了，你們要是不去澄清，紅星廠的名聲就毀了。”
    “去！怎麼不去！”孫老鐵突然站起來，把茶缸裏的淬火劑一飲而盡，“當年馬師傅就是在機械展上打響紅星廠的名氣，今天我們要讓所有人知道，老手藝沒丟，還長出了新本事。”他往爐裏添了塊煤，火苗躥得老高，“我把馬師傅的舊淬火鉗帶上，現場給他們露一手。”
    蘇明立刻開始準備展會要用的資料：“我做個現場檢測程序，把咱們的記憶鋼樣品和榮記的海報對比，用數據說話。再把孫師傅的轉坯手法拍成視頻，讓客戶看看什麼是真火候。”他把趙小磊的手劄也放進包裏，“還有這個，是最有力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