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鍛工車間還沒開大燈，趙小磊就蹲在淬火爐旁，手裏捏著趙小磊手劄的複印件，指尖把“遇火還原”四個字戳得發皺。他偷摸從倉庫翻出塊廢棄的彈簧鋼，剛放進預熱到500℃的爐裏，就被身後的腳步聲嚇了一哆嗦——孫老鐵端著茶缸站在那，茶沫子順著缸沿往下滴，落在磨得發亮的鐵砧上。
    “小子，敢動”記憶鋼”的主意，問過馬師傅的規矩沒？”孫老鐵把茶缸往鐵架上一放，熱氣混著茶香飄過來，“這鋼不是普通彈簧鋼能做的，馬師傅當年試驗了二十七爐，才成了一塊，現在還在技術科的玻璃櫃裏鎖著。”
    趙小磊吐吐舌頭，剛要把鋼坯夾出來，爐溫突然“嗡”地躥到700℃——數控溫控器被人動了手腳，屏幕上的參數跳得亂七八糟。蘇明拎著工具箱跑進來，額角掛著汗：“昨晚的監控被刪了！有人半夜進過車間，隻留下這個。”他遞過來個金屬小零件，上麵刻著個微型“□”，和黃誌強當年的印記如出一轍。
    “是上次那個黑影！”林曉燕剛好進來，手裏抱著父親的舊文件袋，“我翻到馬師傅2004年的淬火記錄，裏麵寫著”記憶鋼需用鉻釩鋼，雙火疊淬後，火紋呈螺旋狀”。”她把記錄攤在操作台上，紙頁邊緣有個牙印，“我爸標注說，這是馬師傅試驗時咬著筆杆想出來的工藝。”
    孫老鐵盯著記錄上的火紋草圖，突然一拍**：“想起來了！馬師傅說過，記憶鋼的關鍵不在溫度，在”火的節奏”——第一次淬火800℃，保溫時要轉著鋼坯烤，讓火紋纏成”麻花”；第二次淬到860℃，得往水裏加一勺鹽，這樣鋼裏的分子才會”記”住形狀。”他往爐裏添了塊焦煤，“當年他怕這手藝被黃誌強偷走，特意把後半段工藝記在了手劄的附頁上，那附頁是用蠟封的。”
    趙小磊趕緊翻自己的手劄，最後幾頁果然有蠟封的痕跡，隻是蠟已經被人刮開，附頁不翼而飛。“肯定是那個黑影偷的！”他急得直跺腳，“我昨晚睡前還檢查過，附頁明明在！”蘇明立刻調出車間門口的監控回放——淩晨兩點，一個穿連帽衫的人影翻進圍牆，手裏拿著個和趙小磊手劄一樣的藍布包。
    “他不是單純偷附頁，是想套走完整工藝。”林曉燕指著記錄上的批注，“馬師傅把鹽的用量和轉坯的速度藏在了火紋草圖的比例裏，附頁上隻有操作步驟，沒有參數，他拿了也沒用。”她突然想起什麼，翻出父親的舊扳手，扳手內側刻著串數字：“這是我爸當年記的密碼，對應馬師傅的火紋比例表，說不定能算出參數。”
    蘇明把數字輸進數控係統，調出火紋的三維模型，比例表立刻跳了出來：“轉坯速度每秒3圈，鹽水濃度5%，保溫時間剛好4分30秒！”趙小磊興奮地抓過塊鉻釩鋼坯，剛要往爐裏放，孫老鐵一把拉住他：“急啥？馬師傅說過，淬記憶鋼要”心穩火才穩”，你剛才毛手毛腳的，鋼坯都沒磨平，淬出來也是廢的。”
    正午的陽光透過天窗照在淬火爐上，孫老鐵親自掌鉗，趙小磊蹲在旁邊扶著鋼坯，蘇明盯著數控屏報參數：“溫度800℃，開始轉坯！”孫老鐵手腕一轉，鋼坯在火裏劃出銀色的弧線，火紋真的纏成了螺旋狀。林曉燕舉著父親的舊相機拍照，要把這一幕記進廠史——鏡頭裏，孫老鐵的白頭發和趙小磊的安全帽湊在一起，像極了當年馬德山帶徒弟的樣子。
    “加鹽水！”蘇明大喊一聲，趙小磊趕緊往冷水槽裏撒鹽，鹽粒溶解的瞬間，水麵泛起細小的泡沫。孫老鐵把燒得通紅的鋼坯猛地浸進去，“滋啦”一聲，白霧裹著鹽味飄滿車間，鋼坯表麵的火紋慢慢凝固，變成了深淺交錯的螺旋。“成了！”趙小磊蹦起來，剛要去碰鋼坯，就被孫老鐵敲了手背，“涼透了再碰，急脾氣得改改。”
    傍晚驗收鋼坯時，蘇明用壓力機測試——鋼坯被壓彎後，重新加熱到600℃，果然慢慢恢複了原狀。“這就是記憶鋼！”趙小磊捧著鋼坯，眼睛亮得像淬火爐的火苗，“咱們可以用它做航天零件的連接件，不怕運輸時變形！”林曉燕突然發現鋼坯的火紋裏有個極小的“馬”字，是孫老鐵趁淬火時用鉗尖刻的：“這是傳承的記號，以後每塊記憶鋼都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