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的羔羊 第11章飯卡凍結那天,我聽見了審判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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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點的圖書館玻璃門結著薄霜,程曉冉哈著白氣攥緊飯卡。
她昨晚在宿舍熬到三點,盯著手機裏“賬戶異常”的提示翻遍所有社交軟件-沒有一條通知,沒有任何解釋,仿佛她的校園生活突然被按了暫停鍵。
“滴-”
刷卡機的蜂鳴比往日更刺耳,屏幕依然是猩紅的“權限凍結”。
程曉冉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機器“哢嗒”鎖住飯卡。
“同學?”穿藏青製服的管理員從服務台探出頭,老花鏡滑到鼻尖,“需要幫忙嗎?”
“幫忙?”程曉冉猛地轉身,馬尾辮抽在臉頰上,“我要找你們主管!
我的飯卡好好的,憑什麼凍結?“她攥著被鎖住的卡片,指節泛白,”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舞蹈係程曉冉,上個月剛拿了新生彙演指導獎-“
“係統提示是財務處下發的凍結令。”管理員推了推眼鏡,語氣像在讀說明書,“您去B座一樓財務科問問吧。”
財務科的空調開得太足,程曉冉的額頭卻沁出冷汗。
她把飯卡拍在櫃台上時,值班老師正用馬克筆在公告欄寫“冬季暖氣檢修通知”。
“違規交易記錄?”程曉冉的聲音拔高,“我上個月就買了三杯奶茶!”她抖著手機調出消費明細,屏幕亮得刺眼,“看!
12號14:23,第三食堂香鍋窗口28元;13號10:15,二教打印店5元;15號-“
“這些是表麵流水。”老師推了推眼鏡,鼠標在電腦上點了點,“係統檢測到您賬戶在11月20日淩晨1:07,向校外私人賬戶轉賬8000元。
對方賬戶關聯過”代寫論文”黑產。“
程曉冉的手機“啪”地掉在地上。
11月20日?
那是她幫舞蹈社買演出服的日子!
她記得那天和社長對完賬,頭暈得厲害,是副社長說幫忙代付尾款。。。。。。
“現在賬戶處於調查期。”老師把飯卡推回來,“食堂、超市、打印店這些公共服務渠道暫時關閉。
至於舞蹈社。。。。。。“她翻出一張通知,”社團聯剛發來的,您的入社資格暫停審核,理由是”學術誠信疑點”。“
程曉冉的手機在地上震動,是舞蹈社社長的來電。
她蹲下身撿手機時,聽見自己急促的喘息聲撞在瓷磚牆上。
“曉冉啊,”社長的聲音帶著歉意,“社團聯說你去年期末考有學術不端記錄,要重新審核。
我也沒辦法。。。。。。“
“不可能!”程曉冉的指甲摳進手機殼縫隙,“去年期末我考了89分,監考老師是王教授,他。。。。。。”
“王教授簽了考場記錄。”社長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剛才有人貼了匿名舉報信在公告欄,還有照片。。。。。。”
程曉冉掛斷電話時,指甲縫裏滲出血珠。
她衝下樓,風灌進領口,凍得她牙齒打顫。
公告欄前圍了一圈人,她擠進去時,正看見自己的側臉-去年冬天,她縮在最後一排,手機屏幕亮著,正好被監控拍個正著。
照片下方附著一行小字:“2022年12月28日《舞蹈史》期末考,程曉冉疑似使用手機作弊,監考教師王XX確認考生有異常操作。”
人群裏傳來竊竊私語:“她上個月還罵蘇蘇是殘廢。。。。。。”“原來學霸是假的啊”“厲哥出手就是絕,連老底都掀了”
程曉冉的耳膜嗡嗡作響。
她踉蹌著後退,撞翻了旁邊的盆栽。
泥土濺在她新買的羊絨褲上,像一塊醒目的髒斑-就像她現在的人生,被人當眾撕開光鮮外皮,露出底下腐爛的芯。
同一時刻,校醫院二樓的醫務室飄著消毒水味。
南姌苡蜷在輪椅裏,白大褂醫生剛給她做完腿部檢查,正低頭寫病曆。
“蘇同學恢複得不錯,”醫生推了推眼鏡,“但還是要注意。。。。。。”
“蘇蘇!”
門被“砰”地推開,趙美琪抱著一摞作業本衝進來,劉海亂得像團蒲公英,“公告欄貼了程曉冉的舉報信!
還有照片和監考記錄!
現在整個樓都在傳!“
南姌苡指尖一顫,扶著輪椅扶手的手背浮起淡青血管。
她扯過帕子掩唇咳嗽,尾音發顫:“美琪。。。。。。別。。。。。。別鬧大了。。。。。。”
“怎麼能不鬧大?”趙美琪把作業本往桌上一放,本子裏掉出張皺巴巴的食堂優惠券,“她昨天在食堂罵你”坐輪椅的殘廢”,今天就被扒出作弊!
這叫現世報-“她突然頓住,盯著南姌苡扶手上的手指。
那截蔥白的指尖正輕輕敲擊,三長兩短,像敲在某種密碼上。
趙美琪想起上周在奶茶店,南姌苡用吸管敲杯壁教她認摩斯密碼:“三長兩短是”成功”,蘇蘇總說,要把每個反擊都算成”成功”。”
“我去買杯溫水。”醫生收拾好器械,拎著藥箱出門時看了眼南姌苡-小姑娘垂著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可那雙手還在一下下敲著,像在撥弄命運的算盤。
中午的陽光穿過梧桐樹,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駁光斑。
厲戰霆靠在校門口的銀杏樹上,黑色衛衣帽子壓得很低,卻擋不住眉骨處那道淡疤。
他正往嘴裏塞草莓味棒棒糖,看見陸沉抱著文件夾走來,挑了挑眉。
“後勤處的人說,昨天食堂停火是”設備檢修”。”陸沉把文件拍在他麵前,封皮印著“關於公共服務異常的情況說明”,“但監控顯示,是你的人陳驍在操作後台。”
厲戰霆把棒棒糖從左邊嘴角換到右邊,漫不經心:“設備檢修需要人操作後台,很奇怪?”
“那程曉冉的賬戶凍結呢?”陸沉推了推金絲眼鏡,“財務係統的訪問記錄顯示,有人用管理員賬號登錄過她的賬戶。”
“我又不是財務處的。”厲戰霆笑了,露出犬齒,“陸主席查得這麼緊,是怕我搶你學生會主席的位置?”
“我怕的是有人把校園變成私人戰場。”陸沉的聲音冷下來,“南姌苡的複仇,你摻什麼手?”
厲戰霆突然站直了,比陸沉高半個頭。
他扯下衛衣帽子,眼尾的紅痣在陽光下像滴血:“陸沉,你看過她半夜疼醒嗎?
你聽過她躲在被子裏哭嗎?
你知道她輪椅下藏著的手術鋼釘嗎?“他逼近半步,”她要的不是公平,是碾碎所有傷害她的人。
而我。。。。。。“他歪頭笑,”剛好喜歡看碾碎的過程。“
陸沉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公告欄。
他盯著厲戰霆眼底翻湧的暗色,突然明白為什麼校霸的傳說裏總帶著“瘋批”二字-這人根本不在乎規則,他隻在乎南姌苡眼裏的光。
傍晚的風卷著銀杏葉撲向宿舍窗戶。
南姌苡鎖好門,從床墊下抽出個黑色U盤。
電腦屏幕亮起時,幽藍的光映著她蒼白的臉。
她輸入一串複雜密碼,隱藏文件夾裏跳出條新私信:“@舞影無雙關注了你。”
ID旁的頭像在閃爍,是支斷裂的舞鞋,鞋跟處纏著血色緞帶。
南姌苡的手指懸在鼠標上,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在她眼底淌成一片暗潮。
“林老師今早請假了。”趙美琪的消息突然彈出來,附帶一張係公告群截圖,“說是急性腸胃炎,可我剛才路過她辦公室,門鎖得死,窗簾都拉著。”
南姌苡的食指輕輕劃過手機屏幕,落在對話框裏那條未讀語音上。
那是她昨晚用變聲器錄製的,混著電流雜音的女聲像生鏽的刀片:“你幫程曉冉改的《舞蹈史》期末成績,王教授的簽名是掃描件吧?”她點擊播放鍵,機械音在安靜的宿舍裏格外清晰,“警察查偽造文書,最少三年。”
窗外的銀杏葉被風卷起,拍在玻璃上發出輕響。
她望著電腦裏林悅的請假申請-“因個人原因,暫停本周所有課程輔導”,嘴角揚起極淡的弧度。
恐懼是比刀刃更鋒利的刀,當獵物開始自亂陣腳,不用她動手,他們自己就會撕開破綻。
手機在桌麵震動,是陳驍發來的定位截圖。
南姌苡瞳孔微縮-程曉冉此刻正蹲在校外打印店門口,懷裏抱著一遝複印件,在路燈下一頁頁翻檢,頭發被風吹得亂蓬蓬的。
照片裏她的嘴型是“不可能”,指節捏得泛白,複印件邊緣被她摳出毛邊。
“厲戰霆讓我盯著。”陳驍的消息緊隨其後,“您猜怎麼著?程曉冉想複印舉報信原件,結果拿到手的是她偽造加分證明的掃描件。現在她正往係辦跑,估計要找輔導員理論。”
南姌苡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兩秒,調出程曉冉的檔案。
去年她為了爭“優秀團員”,偽造社區服務證明的事,是南姌苡在複學第一天就讓趙美琪去街道辦調的底檔。
當時趙美琪舉著手機拍備案表時手都在抖:“蘇蘇,這夠她記過處分了!”而她隻是垂眼整理輪椅上的毛毯:“留著,等她自己撞上來。”
此刻電腦右下角彈出新窗口,是厲戰霆的對話框。
她點開那張照片-食堂四人座的木桌上,兩個青瓷飯盒擺得規規矩矩,一個裝著山藥粥,另一個是清炒時蔬,霧氣正從盒蓋縫隙裏鑽出來。
配文隻有五個字:“等一個人吃飯。”
南姌苡的睫毛顫了顫。
這是他連續第七天讓食堂師傅給她送飯,從第一天的藥膳烏雞湯,到昨天的雪梨百合羹,每樣都精準避開她術後不能吃的發物。
她曾在監控裏看過他站在食堂後廚,捏著她的病曆對大師傅說:“辣椒、香菜、八角,一樣都別放。”當時她盯著屏幕裏他皺著眉的側臉,突然明白為什麼全校都怕他-他若認真起來,連細節都能絞殺得寸草不生。
但現在,她轉動輪椅來到書桌前,從抽屜最深處摸出枚銀色微型U盤。
金屬外殼貼著她掌心的溫度,那是她三天前趁厲戰霆送藥時,用發簪尖挑開他外套口袋的暗扣順來的。
U盤裏存著他對她的“保護”-近一周的生活動線監控:早上七點半宿舍樓下的監控拍到她被趙美琪扶著上輪椅,中午十二點食堂窗口的錄像裏他親自端著飯盒,甚至她房間的WiFi連接日誌精確到分秒。
“厲戰霆,你以為掌控了我的生活?”她輕聲說著,將U盤插入電腦。
鍵盤敲擊聲在深夜格外清晰,她逆向追蹤著每個監控節點的IP,當看到“厲氏科技雲服務器”的標識時,眼底閃過暗芒-他的公司,他的係統,他以為固若金湯的防線,此刻正被她一寸寸拆解。
手機突然震動,是厲戰霆的語音。
她點擊播放,少年低啞的聲線裹著電流雜音傳來:“南姌苡,你今天隻喝了半碗粥。”
她垂眼望著桌上沒動幾口的飯菜,喉間湧上極淡的甜腥-那是舊傷發作時的征兆。
但她隻是捏著帕子輕咳兩聲,指尖在鍵盤上敲出回複:“我吃得很少,以後。。。不用麻煩了。”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窗外的月光突然被雲遮住。
她望著電腦屏幕上跳動的代碼,聽著手機裏傳來厲戰霆的輕笑,尾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痞氣:“麻煩?你不吃,才是最大的麻煩。”
深夜十一點,舞蹈教室的暖氣開得很足。
程曉冉攥著那遝複印件,指甲在複印件上戳出一個個小孔。
鏡子裏的她眼睛通紅,額角沾著碎發,像隻困在玻璃罩裏的蒼蠅。
她舉起複印件又摔下,紙張散落在地,其中一張飄到鏡腳-那是她偽造的社區服務證明,“星城街道辦”的紅章邊緣模糊,在暖光下泛著詭異的紫。
“不可能!”她尖叫著抓起掃帚,木柄砸在鏡麵上發出悶響。
鏡子晃了晃,裂紋從右下角爬出來,像條扭曲的蛇。
她盯著鏡中支離破碎的自己,突然想起今天在係辦門口聽到的傳聞-“厲戰霆的人說,誰動蘇蘇,就扒了誰的皮。”
掃帚“當啷”掉在地上。
程曉冉蹲下身,撿起那張偽造的證明,眼淚滴在“程曉冉”三個字上,把墨跡暈成模糊的團。
她望著鏡子裏自己扭曲的倒影,喉間溢出壓抑的嗚咽-她突然明白,從她在食堂罵蘇蘇“殘廢”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掉進了一個精心編織的網。
而現在,這張網正越收越緊,勒得她喘不過氣。
窗外的銀杏葉還在飄,一片落在鏡麵的裂紋上,像道凝固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