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姌苡坐在輪椅上，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泛青。
    校園論壇的熱帖像團火，“林晚舟退學！
    情書門女主不堪壓力逃離星城！“幾個猩紅大字刺得她瞳孔微縮。
    她滑動屏幕，厲戰霆發來的照片裏，林晚舟在保安亭簽字的手在抖，配文挑釁：“落幕了？
    還是才開始？“
    她指尖輕輕叩了叩手機背麵，嘴角揚起極淡的弧度。
    真正的落幕從來不是離開，是被踩進泥裏，連名字都變成髒話。
    就像兩年前，當她在舞台上摔成血人時，那些喊著“天才隕落”的看客，轉天就去追捧新的“明日之星”-林晚舟。
    輪椅的橡膠輪碾過晨露未幹的石板路，她推著扶手往教學樓去。
    路過公告欄時，兩個紮高馬尾的舞蹈係女生正湊在一起，聲音像浸了蜜的針：“聽說她臨走前還想告南學妹裝病？”“腦子進水了吧？
    自己跟外校男生搞曖昧被抓包，現在倒打一耙？“
    南姌苡的指尖在扶手上頓住。
    她垂眸咳嗽，肩背隨著顫動，輪椅微微歪向一側。“咳咳。。。。。。”尾音帶著細不可聞的哽咽，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兩個女生猛地轉頭，看見她眼尾泛紅，睫毛上還凝著水光。“蘇蘇？”其中一個快步上前扶住輪椅，“你怎麼坐這兒？
    涼不涼？“
    “我。。。。。。”她喉間發緊，指尖攥住輪椅上的絨毯，“我真的不想這樣。。。。。。為什麼大家都要逼我？”話音輕得像歎息，卻字字鑽進兩人耳朵裏。
    另一個女生氣得跺腳：“她們就是見不得你好！
    你在醫院躺了兩年，腿還沒好利索，怎麼可能裝病？“她蹲下來握住南姌苡發涼的手，”別怕，我們都站你這邊！“
    南姌苡低頭，指甲在木紋扶手上緩緩劃出一道弧線-拐角處，趙美琪舉著手機的手穩了穩，鏡頭裏的畫麵正好是她泛紅的眼尾和女生們義憤填膺的表情。“哢嚓”一聲，照片存入相冊，樓長的手指在對話框上快速跳動：“剛拍的，南學妹又被欺負了。”
    圖書館三層，許知遙翻書的動作頓住。
    手機在桌麵震動，匿名郵件的提示音像根細針。
    她推了推金絲眼鏡，點開附件，林晚舟帶著哭腔的聲音泄出來：“我隻是不想再被她壓著。。。。。。她憑什麼永遠是主角。。。。。。”背景裏，撕碎紙張的聲響格外清晰-是南姌苡的複讀申請表。
    許知遙的瞳孔微微收縮。
    這音頻的加密格式，和陳驍上次傳給她的文獻一模一樣。
    有人在給她遞刀，可刀刃要砍向誰？
    “她裝病！
    她根本能走路！“林晚舟突然尖叫，許知遙的手指一抖，手機差點摔在《敘事操控與群體心理》上。
    她想起昨天在教師群看到的監控-南姌苡扶著平行杠，汗水浸透後背，卻咬著牙把右腿抬高十五度。
    那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哪有半分病弱？
    窗外的風掀起書頁，許知遙望著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忽然分不清，到底是她在審視南姌苡，還是南姌苡在審視她。
    教學樓下，南姌苡轉動輪椅準備上樓。
    趙美琪從拐角閃出來，裝作偶遇般彎腰幫她推輪椅：“蘇蘇，我剛在樓群發了你和學妹們的照片，大家都氣得不行呢。”
    “謝謝美琪姐。”她仰起臉笑，眼尾的淚漬還沒幹，“要是。。。。。。要是有人提議讓林晚舟道歉就好了。”
    趙美琪的手機在兜裏震動，她低頭看了眼消息，又抬頭時眼裏多了把火：“我這就去群裏問問。”
    南姌苡望著她快步離開的背影，指尖輕輕撫過輪椅扶手上那道新刻的弧線-像朵即將綻放的花。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樓群裏就會掀起一場風暴，而她要做的，不過是坐在輪椅上，看這場火，燒得更旺些。
    正午的陽光穿過梧桐葉，在樓群公告欄投下斑駁的影。
    趙美琪攥著手機的手微微發顫，屏幕裏“林晚舟退學前該不該當眾道歉？”的投票鏈接剛發出去三分鍾，樓群消息已經炸成99+。
    她掃過幾條最頂的評論-“必須道歉！
    當初她踩蘇蘇上位的時候可沒手軟“”裝什麼受害者，真有臉退學“-指尖重重戳下”置頂“鍵，轉身時撞翻了窗台的綠蘿，土渣撒在瓷磚上，倒像極了林晚舟此刻被踩碎的體麵。
    南姌苡窩在宿舍飄窗的軟墊裏，手機屏幕映著她泛白的指尖。
    她“不小心”劃到朋友圈，停在趙美琪剛發的投票截圖上，猶豫兩秒後點下轉發鍵，配文時指尖頓了頓，最終敲出：“希望她以後。。。。。。平安。”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她垂眸撫過膝頭的毛毯，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平安？
    當初她在手術台上疼到咬碎牙時，林晚舟在慶功宴上舉的那杯香檳，可曾替她求過半分平安？
    樓下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她推輪椅到窗邊，正看見舞蹈係大二的王樂樂舉著手機跑過，馬尾辮甩得生風：“快看群！
    有人提議校慶晚會加反思環節，讓林晚舟上台說清楚！“風卷著她的聲音往樓上撞，南姌苡的輪椅緩緩後退，直到後背貼上冰涼的牆。
    她閉眼，唇角幾不可察地上揚-多好的火引，她不過是遞了根火柴，眾人便搶著要把林晚舟燒成灰燼。
    別墅頂層的監控屏閃著幽藍的光。
    厲戰霆翹著腿坐在真皮沙發上，指尖敲了敲其中一格畫麵-許知遙正站在打印店門口，攥著剛出爐的音頻文字稿，眉頭皺成川字。
    他摸出手機撥通陳驍的號碼，尾音帶著點漫不經心的笑：“把康複中心的補訓記錄放出去，就說林晚舟賄賂醫生改南姌苡的評估報告。”“霆哥，這。。。。。。”陳驍的遲疑從電流裏滲出來，“沒證據啊。”厲戰霆眯起眼，指節抵著下巴：“要什麼證據？
    你當那些人是來查案的？
    他們要的是情緒，是能罵得更痛快的由頭。“他望著監控裏南姌苡在窗邊的側影，聲音放軟了些，”她不是愛演嗎？
    我給她搭座萬人台，讓所有人都當她的觀眾。“
    暮色漫進走廊時，許知遙抱著《敘事操控與群體心理》站在302宿舍門口。
    她今天特意繞路去看了康複中心的公告欄-那張被匿名貼出的“補訓記錄”上，南姌苡的名字刺得她眼睛疼。
    可當她抬起手要敲門時，轉角突然傳來“咚”的一聲悶響。
    “蘇蘇！”趙美琪的尖叫刺破黃昏。
    許知遙轉身，正看見南姌苡扶著樓梯扶手，拐杖歪在腳邊，整個人半掛在欄杆上，額角沁著冷汗。
    她的白裙子被台階蹭髒了，右腿不自然地蜷著，像朵被暴雨打歪的百合。“腿。。。。。。腿疼。。。。。。”她聲音發顫，指尖摳進欄杆的縫隙裏，指節泛著青白，“我就想回宿舍拿。。。。。。拿止痛片。。。。。。”
    許知遙的書“啪”地掉在地上。
    她衝過去扶住南姌苡的腰，觸到那細得幾乎要折斷的肋骨時，心尖跟著顫了顫。“我扶你。”她彎腰去撿拐杖，卻見南姌苡的膝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來，青紫色的瘀斑從褲管裏滲出來-這哪是裝的？
    她喉頭發緊，早上在打印店攢了一肚子的質問，此刻全堵在嗓子眼裏化了水。
    “學姐。。。。。。”南姌苡仰起臉，眼尾的淚在暮色裏閃著微光，“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她吸了吸鼻子，把後半句咽回去，卻比說出來更讓人心碎。
    許知遙猛地搖頭，撿起地上的書塞進懷裏：“我就是來。。。。。。來看看你。”她扶著南姌苡往宿舍走，沒注意到對方垂在身側的手，正將掌心的止痛片悄悄攥成粉末。
    夜風掀起走廊的窗紗時，厲戰霆的消息準時跳進南姌苡的手機：“第三幕，布景已就位。”她倚在床頭翻著護理手冊，月光漫過她微揚的唇角-林晚舟的退學不過是序章，當校慶晚會上那盞追光打下來，當所有人舉著“道歉”的燈牌尖叫時，她要讓那個把她推進深淵的人，親自跪下來，把當年的每一句惡語，都吞回肚子裏。
    後半夜，手機在枕邊震動。
    南姌苡摸黑打開屏幕，未讀短信的冷光映出發件人-周導。
    她盯著“係裏決定為你申請。。。。。。”的半截提示，唇角的笑意漫進夜色裏。
    明天的太陽升起時，會有更熱鬧的戲碼開場。
    而她要做的，不過是繼續坐在輪椅上，看這出由她執筆的戲，唱得更響些，更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