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一場即興演出與一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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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崩潰之後,林薇和周嶼安之間的關係,仿佛被那場雨衝刷掉了一層看不見的隔膜,進入了一種更加微妙而鬆弛的狀態。
林薇不再刻意維持那種無懈可擊的冰冷外殼,偶爾回家晚了,臉上會帶著真實的疲憊,甚至會窩在沙發裏,對著財經新聞發出一兩聲意義不明的歎息。而周嶼安,依舊保持著專業家政的邊界感,但那份沉默的關懷卻更加熨帖,比如在她熬夜後準備的早餐裏,會多加一份護眼的藍莓,或者在她揉太陽穴時,默默將客廳的燈光調得更柔和些。
這種平靜,在一個周六的上午,被一通電話悍然打破。
林薇正穿著睡衣,頭發亂糟糟地蜷在沙發上看一份行業報告,周嶼安則在陽台打理那幾盆他來了之後才煥發生機的綠植。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屏幕上跳動著兩個字——「母上」。
林薇的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結,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她母親,一位退休前在體製內做到一定級別、控製欲與洞察力皆屬頂級的女士,通常不會在這個時間點打電話。
她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盡量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媽,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林母中氣十足、不容置疑的聲音:“薇薇啊,我跟你王阿姨到市中心這邊辦事,正好快到午飯點了,想著上來看看你,給你帶了點你爸醃的鹹菜。我們還有十分鍾到你樓下。”
十分鍾!到樓下!
林薇腦子裏“轟”的一聲,像被投下了一顆炸彈。
她瞬間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目光驚慌地掃過這個雖然整潔但處處透著“有男人同居”跡象的空間——玄關那雙明顯不屬於她的男士拖鞋,衛生間洗漱台上並排放著的兩個牙刷(其中一個是他用她給的“采購經費”買的),陽台上晾曬著的男士襯衫和T恤……
更要命的是,那個“男人”本人,此刻正拿著個小噴壺,在陽台陽光下,神情專注地給一盆綠蘿葉子噴水,姿態嫻熟得像是在進行某種藝術創作!
這怎麼解釋?
說她是好心收留破產的高中同學?以她母親那堪比福爾摩斯的洞察力和豐富的想象力,絕對會腦補出一百零八集恩怨情仇的狗血連續劇,然後開始無休止地盤問、調查、以及“為你好”式的幹預。
說她請了個男保姆?且不說她母親信不信,光是“女兒居然需要請保姆打理生活”這件事本身,就足以引發一場關於她生活自理能力的批判大會。
無論哪種解釋,都是死路一條。
“喂?薇薇?聽見了嗎?信號不好?”電話那頭,母親的聲音帶著疑惑。
林薇猛地回神,強壓下喉嚨口的尖叫,用盡畢生演技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甚至帶著點驚喜:“啊?哦!聽見了!那個……媽,你們要過來啊?太好了!我……我正準備做飯呢!”她一邊說著,一邊光著腳,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客廳裏亂轉,眼神慌亂地對上了聞聲從陽台探進頭來的周嶼安。
周嶼安看著她臉上罕見的、近乎驚恐的表情,以及對著電話那明顯言不由衷的話,瞬間明白了什麼。他放下噴壺,快步走進客廳,用眼神無聲地詢問:“怎麼了?”
林薇捂住手機話筒,用氣聲飛快地、語無倫次地解釋:“我媽!還有十分鍾到!突擊檢查!完了完了!她看到你,看到這些東西,肯定會……”
周嶼安的眼神在最初的驚訝後,迅速沉澱下來,變得冷靜而專注。他看了一眼如同熱鍋上螞蟻的林薇,又快速掃視了一下這個充滿他生活痕跡的空間,幾乎是下一秒,他就做出了決斷。
他上前一步,靠近林薇,壓低聲音,語氣沉穩得令人心安:“別慌。交給我。”
簡單的四個字,像有魔力一般,瞬間撫平了林薇大半的慌亂。她看著他深邃而平靜的眼睛,那裏麵的鎮定和擔當,讓她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媽,那個……你們慢慢來,不著急,我……我下樓接你們!”林薇胡亂對著電話說完,立刻掛斷。
電話掛斷的瞬間,周嶼安就像接到了行動指令的超級特工,瞬間進入了狀態。
他不再是那個溫和的“家政先生”,眼神裏多了一絲屬於“男友”的親昵和自然。他極其自然地伸手,幫林薇理了理她炸毛的鬢角,語氣帶著點無奈的寵溺:“看你慌的,快去換件衣服,頭發也梳一下。這裏交給我。”
林薇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和語氣弄得一愣,臉頰莫名有點發燙,但也知道此刻不是糾結的時候,立刻衝回了臥室。
接下來的幾分鍾,周嶼安展現出了堪比職業演員的素養和效率。
他將玄關自己的拖鞋迅速塞進鞋櫃深處,將衛生間他的牙刷收進櫃子(暫時性的),然後係上圍裙,走進廚房,從冰箱裏拿出食材,開始從容不迫地準備午餐,營造出一種“男主人正在為女友準備愛心午餐”的溫馨日常景象。
當門鈴響起時,林薇已經換好了一件得體的家居裙,頭發也勉強梳順了。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周嶼安。周嶼安對她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後擦擦手,跟在她身後一起去開門。
門開了。
門外站著林母和一位麵容和善的阿姨(王阿姨)。林母目光如炬,先是上下掃了林薇一眼,然後視線立刻越過她,精準地落在了她身後的周嶼安身上。
空氣凝固了一瞬。
周嶼安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帶著一絲禮貌和親近的微笑,不等林薇開口(他知道她此刻大腦可能還在宕機狀態),便自然地上前半步,微微躬身:“阿姨們好,快請進。”他順手就接過了林母手裏拎著的袋子,又對王阿姨笑著點了點頭。
動作流暢,態度大方,絲毫沒有普通男人見女方家長的局促或討好。
林母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驚訝,但很快恢複如常,帶著審視的目光,一邊換鞋(周嶼安已經將兩雙客用拖鞋擺放到位),一邊狀似隨意地問林薇:“薇薇,這位是……?”
林薇喉嚨發幹,正不知道該如何介紹,周嶼安已經將她們的包和外衣接過,熟練地掛進玄關衣櫃,然後轉過身,極其自然地攬了一下林薇的肩膀(手掌隻是虛虛地搭著,卻傳遞出不容忽視的親昵),語氣溫和地接過話頭:
“阿姨,我叫周嶼安,是薇薇的……”他頓了頓,側頭看了林薇一眼,眼神裏帶著顯而易見的溫柔,“男朋友。”
“……”
林薇感覺自己的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裏跳出來。雖然知道是演戲,但“男朋友”這三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帶著那樣自然的語氣和眼神,還是讓她耳根一熱。
林母的眉毛幾不可察地挑了一下,沒說話,徑直走進客廳,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掃過每一個角落。
整潔,溫馨,陽台上綠意盎然,廚房飄來飯菜的香氣。一切都完美得不像她女兒獨自居住時的狀態。
“阿姨,您和王阿姨先坐,喝點茶。薇薇胃不太好,我先給她泡杯蜂蜜水。”周嶼安說著,便轉身走向廚房,動作嫻熟地找出蜂蜜罐子,用溫水衝泡,然後端到顯然還在努力進入狀態的林薇麵前,聲音輕柔,“小心燙。”
這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尤其是那句“薇薇胃不太好”,透露出的是一種長期生活積累的、發自內心的熟知與關懷,絕不是臨時演員能裝出來的。
林母坐在沙發上,看著周嶼安在廚房和客廳之間忙碌的身影,眼神裏的審視漸漸淡去,多了幾分深思。
午餐很快準備好了。四菜一湯,色香味俱全,擺盤精致,完全不輸外麵的餐廳。
用餐期間,周嶼安的“表演”更是達到了巔峰。
他不需要林薇任何提示,就能精準地把她愛吃的菜夾到她碗裏。
“嚐嚐這個筍,很嫩。”
“魚刺我都挑過了。”
“湯再喝一點,暖胃。”
他一邊照顧林薇,一邊還能從容不迫地和林母、王阿姨聊天。話題從養生保健到時事新聞,他都能接得上話,言之有物,態度不卑不亢,幽默得體,逗得王阿姨笑聲不斷。甚至連林母那種略帶刁鑽的提問(比如“小周現在是做什麼工作的?”),他也能用“目前正在做一些自由職業,主要關注生活美學和空間規劃方麵,時間比較靈活,也能多照顧薇薇”這樣既體麵又模糊的回答巧妙帶過,同時再次強調了“照顧薇薇”這個核心人設。
林薇全程幾乎隻需要埋頭吃飯,偶爾配合地笑一下。她看著身邊這個談笑風生、體貼入微的“完美男友”,心裏泛起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荒謬,想笑,又……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悸動。
這戲,也演得太真了吧?他是不是偷偷報了什麼演員進修班?
飯畢,周嶼安又利落地收拾了碗筷,泡上來一壺消食的清茶。
臨走時,林母站在玄關,看著周嶼安,終於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算是比較真誠的笑容。她拍了拍林薇的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和與……放心?
“薇薇啊,”林母看了一眼正在幫她拿包的周嶼安,對林薇低聲說,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旁邊的周嶼安聽得清清楚楚,
“我們小嶼,是個會過日子的人,踏實,心細。你啊,多學著點,別老是工作工作的,虧待了自己。”
「我們」小嶼。
這個詞像一顆小小的石子,投入林薇和周嶼安的心湖,同時漾開了劇烈的漣漪。
林薇的心猛地一跳,臉頰緋紅。
周嶼安正在拿包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耳根也悄悄漫上了一層薄紅。
這個詞,從一個母親嘴裏說出來,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親昵和認可,仿佛已經將他納入了家人的範疇。
送走母親和王阿姨,關上門。
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剛才還彌漫著的“溫馨和諧”的表演氣氛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濃鬱得化不開的曖昧與尷尬。
兩人站在玄關,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
空氣中仿佛充滿了看不見的靜電,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微妙的張力。
林薇能聽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她不敢看周嶼安,目光遊離在地板和他剛剛掛好的外套之間。
最終,還是她先打破了沉默,輕咳一聲,試圖用平時的語調掩飾不自然:
“剛才……謝謝了。演得不錯。”她刻意用了“演”這個字,試圖劃清界限。
周嶼安轉過身,麵對著她。他的臉頰還帶著一絲未褪盡的紅暈,眼神裏卻沒了剛才表演時的從容,反而多了幾分真實的局促和……某種深藏的情緒。
他看著她微紅的側臉和閃爍的眼神,嘴角微微動了一下,然後,用了一種比剛才演戲時低沉、輕柔得多的聲音,回答道:
“不客氣,”
他頓了頓,那個在母親麵前叫得無比順口的昵稱,此刻帶著一絲試探性的、滾燙的暖昧,從他唇齒間緩緩逸出,
“”薇薇”。”
“……”
林薇猛地抬起頭,撞進他深邃的、帶著笑意的眼眸裏。
薇薇。
不是林總,不是林薇。
是薇薇。
那個在演戲時為了逼真而使用的親昵稱呼,此刻在隻剩下兩人的空間裏,被賦予了完全不同的、令人心跳失速的溫度。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瞬間升溫,達到了沸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