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快速趕回天月城，鶴翁也被極速飛行的行輿顛得七葷八素，剛下車就吐了，孟極命人將老頭領回府中歇息，自己則帶人去了章華殿。
    此時天色已近黃昏，各處官署的官吏大多已經下值回家，隻有北海府衙前人頭攢動，民眾議論紛紛。
    加入阮家請罪陣營的人越來越多，有官員，軍人，各行各業有名望的耆老才俊，包括其他與阮家交好的天月氏貴族，烏泱泱將府衙門口堵得水泄不通，就這麼明目張膽給孟極施壓。
    孟極換了一身黑色龍魚織金錦袍，高冠長靴，手持金杖，麵無表情地從章華殿來到府衙門口。
    他很少會這般威嚴地著裝，朗藝跟在他身後偷瞄了幾次，心知自家主子這是要大開殺戒了。
    跪在門口的眾人終於見到族長，呼啦啦一群人就哭喊著膝行到丹墀之下。
    阮長老泣不成聲：“族長啊！看到您身體康健，老朽終於放心了，嗚嗚嗚——小女湘君罪該萬死啊，竟然在誅妖途中誤傷族長，她如此無能，實在不配將軍之職，請族長將其除名，重重責罰！”
    “族長開恩啊，阮將軍隻是一時失察，絕非有意冒犯啊！”
    “是啊，族長，阮將軍對您忠心耿耿啊——”
    “求族長看在阮將軍往日軍功累累的份上，寬恕她吧······”
    孟極冷臉看著這群人聲情並茂地表演，一言不發，他雙手並攏拄著權杖，輕輕抬起，又重重落下，在大理石台階上戳出一聲悶響：“篤！”
    身旁一字排開的青羽衛會意，紛紛抬起手中丈長的金戟，整齊劃一地砸向地麵：“咚——咚！咚！”
    輕甲錦衣的數十衛兵氣勢如虹，異口同聲地嗬斥：“噤聲！”
    “······”
    丹墀下的喧鬧嘈雜戛然而止，眾人一下子噤若寒蟬。
    孟極平素不愛擺弄威儀，不喜用權勢壓人，但小人畏威不畏德，有時候他們聽不懂人話，武力震懾才最管用。
    “說完了嗎？”孟極瞥了一眼台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你們說完了，那我來說兩句。”
    “阮長老——”
    “在！”
    “你這是，領著眾人來造反嗎？”
    “老朽不敢！”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我本想將此事低調處理，給你阮家留個體麵，可你不要。”
    孟極緩緩走下台階，一步一頓敲擊在眾人的心尖上，發出令人恐懼的震顫。
    “阮湘君在軍中身居要職，不認真在駐地練兵，卻暗中追著我東奔西跑，她可有認真履職？”
    “這，這······”
    “仗著往日有軍功，隨意擅離職守，多次對無辜平民狠下殺手，視法律為無物，我都不知道，你們阮家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特權了。”
    “屬下不敢！族長明察！”阮季聽出孟極語氣不對，心下覺得不妙，這次可能不好過關了。
    “我要是不明察，怎敢審問你天月城第一大貴族？”
    阮季俯首叩拜：“屬下惶恐！屬下不敢！”
    孟極冷哼一聲，轉身回到台階頂端，靈力驅動的聲音傳至前門廣場的所有角落：“阮湘君刺殺我證據確鑿，用的凶器還是違法煉製的流雲礦毒箭，要不是我有靈獸舍命相救，恐怕早已魂歸碧落海，哪能在這聽你們顛倒是非黑白？”
    “啊？流雲礦？這是法律嚴禁開采的！”
    “天啊，這個毒沾上就必死無疑啊！”
    “族長說有靈獸舍命相救，難怪——”
    “天爺，刺殺族長，這是謀逆大罪啊！”
    ······
    台下聽眾頓時議論紛紛，族長這個受害人親自出來指正，輿論風向頓時調轉，畢竟孟極在民眾心裏的形象高大威嚴，沒人會質疑他。
    阮季冷汗都下來了，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看來孟極是真惱了，不會講情麵了，這個優秀的女兒，可能保不住了。
    他頓首再拜，哭得無比傷心：“族長明鑒，湘君肯定是受人蒙騙了啊！我阮氏一族跟隨孟氏族長幾千年，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孟極譏誚地打斷他，“我親眼見她用煉獄螢豸殺人，她忠哪門子心？我命她鎮守妖族和魔族的邊境，不是讓她去裏通外族刺殺族長的！”
    “啊？煉獄螢豸？這東西隻有魔族才有啊——”
    “天啊，他們阮家竟然敢勾結魔族！”
    丹墀下嗡一聲就炸開了鍋，連阮家的盟友們都懵逼了：不是哥們兒，你玩這麼大嗎？叛族謀逆，小弟不敢跟啊！
    “族長！冤枉啊！此中定有隱情！”阮季汗濕了重重衣衫，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隱情？當然有，比如說，你們阮家非法開采珍稀礦藏倒賣給外族，鎮守邊境卻充當走私犯的保護傘，啊，還有暗中訓練私兵······”
    孟極環視台階下抖如篩糠的眾人，聲音低沉但威嚴：“我不過是去外地養個傷，有些人就按捺不住內心的想法······我還沒死呢，你們就急著篡位？”
    “屬下不敢！”
    “族長明察！”
    孟極低喝一聲：“朗藝，將東西抬出來！既然他們今天都在，那就當著所有族人的麵，將他們的罪行公諸於眾！”
    “是！族長！”
    然後眾人就看見青羽衛接連抬了十來口大箱子出來，裏頭全是幾個月來有司衙門特使調查的卷宗和罪證，阮家，穆家，儲家，烏家這些傳統門閥世家都是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朗藝挑重點將他們的罪行公布，青羽衛當場就拿了一大半的人，廣場上哀嚎聲此起彼伏，孟極沒再搭理他們，轉身回府去了。
    年關前的一個月，天月城雞飛狗跳風聲鶴唳。
    因為孟極下達了史上最嚴厲最血腥的族長令，將天月氏戴罪貴族門閥的男丁通通殺了個幹淨，上千顆頭顱滾滾落地，刑場上的血到過年也沒洗幹淨。
    阮季和阮湘君父女也一同上路了，而各家無辜女眷則被貶為奴隸流放至荒原邊境，永世不得回城。
    吃瓜民眾一邊讚歎族長英明，一邊感歎留血太多，大家默契地將這個月稱為“血煉之月”。
    這時眾人才明白，族長那溫和淡然的麵具下，竟藏著一個冷酷暴戾的靈魂，絕不容任何人違逆。
    那些被清算家族手裏的權柄，被孟極分給其他還算老實的貴族世家。
    然後他又提拔了一批對他絕對忠誠的新貴才俊，很多都來自平民家庭。
    從此以後，整個天月城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他本人在整個北海妖族的威望空前強大，完全被民眾視為神祇來頂禮膜拜。
    天氣越發寒冷，天月城日日大雪紛飛，孟極坐在辰溪坐過的圈椅上，打開了來自大陸暗探的飛信，尋尋覓覓一個多月，他終於有了愛人的消息。
    他撐著窗台看向雪海，兩點寒眸裏思念翻湧：“小溪，我馬上就來接你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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