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天色微亮，薄霧籠著山腳。
    沈清弦將丹瓶仔細收進袖中，又看了眼顧雲寂。
    兩人要走的方向不同。
    沈清弦要去靈川鎮與赤泉鎮，顧雲寂則前往寒瀾鎮與石峰鎮。
    “路上若餓了，就先吃點。”沈清弦將一小袋靈石塞進顧雲寂懷中，語氣輕淡，卻帶著幾分不容拒絕，“別想著省著，反正賣了丹藥便能賺回來。”
    顧雲寂一怔，低頭看著手裏的靈石袋。那掌心傳來的微微熱度，似乎比靈石還燙。
    他從小在宗門長大，被教導要穩重、克製，要以大師兄的身份樹立榜樣。
    那些年，他聽到的最多的話是“不能丟宗門臉麵”“要為弟子作則”。
    從沒有人問過他一句“你餓不餓。”
    他唇角輕動，終是沒說什麼，隻淡淡點了點頭。
    沈清弦沒察覺他的情緒，隻覺得這人一貫冷漠，偶爾讓人看不透。
    想到顧雲寂的運氣似乎一向不錯，他心底甚至還起了幾分小心思：若這一路上顧雲寂真能撞見什麼機緣，那也算沒白讓他走這一趟。
    兩人整理好東西，換上那兩件黑色法袍。
    法袍入體的一瞬間，靈力如波紋般散開，表麵浮現出一層淡淡光暈，隨即隱去。
    若非刻意凝神，根本看不出他們的真容。
    沈清弦拉了拉兜帽，低聲道：“走吧，我們從後山繞過去。”
    山路濕滑，鬆枝上還掛著夜露。
    二人輕踏無聲，幾乎未驚起一片葉。
    他們在山林分道時，沈清弦回首：“賣完後後我們再彙合。”
    顧雲寂頷首，眼底的冷意被晨光柔化幾分，“若有危險，別逞強。”
    沈清弦笑了笑，“你也是。”
    話音落下，風掠過樹梢，拂散兩人的衣角。
    靈川鎮街道兩側商鋪林立。
    沈清弦走進鎮子時，麵上那層隱匿陣法仍在，別人看去，隻覺是一名氣息內斂的陌生修士。
    他一路打聽，很快就找到了鎮上最大的藥鋪“聚靈堂”。
    此時天色尚早，掌櫃李福正靠在櫃台後打瞌睡。
    聽得腳步聲，他下意識抬頭，正欲嗬斥，卻在對上那一身黑袍後心中一驚。
    那法袍靈光流轉，絕非凡物，他連忙堆起笑臉，躬身迎上。
    “這位貴客請上樓歇腳，我們這兒丹藥、靈草，什麼都有。”
    沈清弦淡淡點頭，被請至二樓雅間。
    李掌櫃殷勤地奉上靈茶，笑道：“不知貴客要買何種丹藥？”
    沈清弦將早已分好的丹瓶放在桌上，語氣平靜：“賣下品辟穀丹十四粒，下品回氣丹十粒。”
    李掌櫃剛想恭維幾句，便聽沈清弦又補了一句：“還有幾顆中品丹，不知你們收不收？”
    “中、中品丹？”李掌櫃眼皮一跳，險些打翻茶盞。
    在靈川鎮這種地方，一個月能流通兩三顆中品丹已算盛事。
    大多早早被鎮上的幾個小家族搶訂，能見到一顆已是稀罕。
    而這位麵貌模糊的修士，竟一次性拿出十顆。
    他呼吸一滯，連聲應道：“收！當然收！貴客有多少，我們全收！”
    沈清弦心中有數，不宜出太多，遂淡聲道：“中品辟穀丹五顆，中品回氣丹五顆。”
    李掌櫃瞪大眼，幾乎不敢置信。
    那可是中品回氣丹！哪怕在其他鎮上，都能引發一場哄搶。
    他定了定神，壓低聲音問：“不知貴客意欲何價？”
    沈清弦抬眸：“你先開個價。”
    李掌櫃一邊思量，一邊搓手賠笑：“下品丹，貴客這等品質，八靈石一顆可好？中品丹……一般市價一百五十靈石，不過我願出三百靈石一顆收購。”
    沈清弦心中暗想，這掌櫃轉手至少能賣五百，但也懶得多費唇舌，畢竟自己不想受人關注。
    他淡淡頷首：“可以。”
    李掌櫃喜上眉梢，立刻喚來夥計取靈石。
    數息後，靈石整整齊齊堆在案上，共三千一百九十二塊，他幹脆湊了整數：“貴客，給您三千二百整。”
    沈清弦收下，拱手道：“多謝。”
    李掌櫃忙擺手：“不敢當！不敢當！貴客若不嫌棄，可否留一塊通訊玉？往後若還有丹藥，咱們可直接聯係。”
    沈清弦微微一頓，隨後搖頭，“我自己會來。”
    他根本沒有通訊玉，這事自然無法應承。
    而且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底細。
    李掌櫃雖覺惋惜，卻依舊滿臉堆笑，“那……貴客能否賞麵，從我這挑一件物什，權作薄禮？”
    沈清弦明白這掌櫃是想結個善緣，沒拒絕。
    他走到貨架前，掃過一排排金光閃閃的法器，目光卻停在角落一塊不起眼的黑色薄石上。
    那石頭平整如玉簡，表麵無紋無光，若非細看，幾乎無人會注意。
    可沈清弦在靠近的那一瞬，胸口微微一動，靈海深處似有細微回響，仿佛那石中有某種氣息在呼應他。
    “我要這個。”他伸手取下。
    李掌櫃愣了愣，連忙勸道：“這石頭沒什麼價值，當初是雜貨鋪收來的殘料，不如您看看這邊的靈符？”
    沈清弦淡聲：“不必，就這個。”
    掌櫃隻得點頭。
    結賬時，沈清弦順便購入了一批煉丹所需靈草，挑的全是用量大、實用的種類。
    算完賬，他手裏的靈石已經少了一半。
    “靈石還沒捂熱就花光了。”沈清弦心裏暗歎。
    李掌櫃見他買得多，又主動減了一百靈石。
    沈清弦拱手致謝後，轉身下樓。
    出了聚靈堂，他踏上青石街道。
    陽光從雲縫裏灑下，街上人聲漸盛，透著一股煙火氣。
    沈清弦抬手攏了攏兜帽，沿著街角穿行。
    走過三條巷子時，他忽然心頭一動。
    腳步聲。
    那節奏若有若無，像是有人刻意壓低呼吸，
    有人尾隨在後。
    沈清弦眸光一冷，但步伐仍舊平穩，似乎毫無察覺。
    他轉入了一條僻靜的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