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丹師  第五章所謂正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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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霧氣還未散盡,山道盡頭傳來衣袂翻動的聲響。
    陸謹修帶著清虛宗十餘名弟子以及村民步入村中,靴底踩過濕潤的青石,發出冷硬的聲響。
    那聲音,在寂靜的山村裏,顯得格外刺耳。
    村裏人早沒了平時的熱鬧氣,都安靜地像個鵪鶉。
    沈清弦走在最後,神色平淡,目光低垂,仿佛隻是一個不起眼的隨從。
    顧雲寂還在空間戒中沉睡。
    他不敢動用精神力查探。
    他心中清楚,這一群名門正道的修士若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則不僅是性命之憂。
    甚至可能帶來滅村之災。
    他不能露出任何異樣。
    “分頭查。”陸謹修神色淡然,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幾名弟子立刻行動,推門、破鎖、探查。
    靈光掠過屋簷,帶起一陣風,把屋頂的稻草吹得滿天亂飛。
    一名年輕弟子笑著說:“師兄,這破地方居然也能藏修者?笑話。”
    另一人附和道:“是啊,凡人窩裏能有什麼?莫不是消息錯了。”
    “住嘴。”陸謹修淡聲斥了一句。
    他雖責備,語氣卻輕飄,毫無真正的不悅。
    沈清弦看著那群修士拆屋、掀瓦、挖地,心裏一陣發冷。
    一陣靈力震蕩,厚重的木門“砰”地被震開,門後一個老婦人驚叫出聲,手中還捧著剛出鍋的米糊。
    “哎呀,別砸,別砸啊!我們這窮地兒,真沒見什麼人啊!”
    “少廢話。”為首弟子冷聲道,手中靈符一拋,幾道光芒迅速掃過屋內。
    炊煙被震得散亂,鍋裏的米糊灑了一地。
    老婦人嚇得連連磕頭,額頭撞在青石地上“咚咚”作響。
    沈清弦微微皺眉,聲音平淡:“此處隻是尋常農戶,何必如此大張旗鼓。”
    那弟子哼了一聲,滿臉不屑:“凡人豈知修士會如何藏處?汙屋土地下皆可藏陣法。若被我等疏忽,出了事,你擔得起麼?”
    沈清弦未答,隻抬眸望著老婦顫抖的手。
    那隻手又幹又薄,青筋如枯藤。
    他低聲說:“別怕,他們搜一搜就走。”
    老婦不敢抬頭,口中喃喃:“仙人莫怪,仙人莫怪……”
    話音未落,那名弟子又一掌拍開隔壁的門板,木屑四濺。
    屋裏傳來嬰兒的哭聲,年輕的母親慌忙護著繈褓,跪在地上,哭聲哽咽。
    “求求仙人,屋裏真沒別人……”
    那弟子皺眉,嫌她哭聲擾人,抬手便要甩出一道靈風。
    “夠了。”陸謹修淡淡開口。
    他的語氣依舊溫潤,但那種“溫潤”卻帶著居高臨下的從容。
    “不要多事,搜完就走。”
    弟子們低聲應是,開始挨家挨戶搜查。
    他們翻箱倒櫃,把屋頂掀開,把糧囤翻倒;甚至有人直接將農人挖的土窖掘開。
    他們說笑間靈力橫掃,凡人連哭聲都不敢太大,隻能低頭躲在角落。
    沈清弦看著那些被推倒的木屋與散落一地的穀粒,心底泛起一陣無聲的冷意。
    這些人自稱正派,卻將凡人當做牲畜。
    屋內,一名老婦捂著胸口,撲通一聲跪下:“仙長饒命!家裏真沒藏什麼妖物啊!求求您別毀我屋了,那是我兒子去年蓋的新瓦啊!”
    “閉嘴。”沈婉凝嫌她哭聲刺耳,一抬手,一縷靈力散出,那老婦整個人被震得跌出門外。
    沈清弦下意識上前兩步,被陸謹修攔了下來。
    陸謹修神色溫和:“沈公子,凡人多嘴,教訓兩句也無妨。別多事。”
    沈清弦看了他一眼,眸光沉靜如水。
    不多時,弟子們搜完一戶,又闖入下一戶。
    每走過一處,便是一片狼藉。
    倒下的柴堆、碎裂的水缸、散落的糧食,混著塵土被踩得稀爛。
    村民們縮在屋角,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他們不敢反抗,隻能用驚恐的眼神看著那些修士。
    沈清弦走過時,聽見有個小孩低聲問母親:“娘,那是神仙嗎?”
    母親用顫抖的手捂住孩子的嘴:“別說話!他們聽見要打的”
    沈清弦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閉了閉眼,繼續往前走。
    在這個世界裏,修士是神。
    凡人,隻是供他們踩的草。
    沒有實力,則命如草芥。
    他悄悄握緊袖裏的拳頭。
    路過村東口時,一個蓬頭垢麵的傻子忽然從破牆後探出頭來。
    他看到天上飛著的修士,眼裏驟然亮了起來,竟哆嗦著撲上前去,滿臉是笑:
    “神仙下凡啦!神仙!求保我娘病好啊!”
    他笨拙地想跪拜,嘴裏念叨著“保平安、保豐收”,神情單純。
    沈婉凝站在隊伍前方,眼神厭惡,輕蔑一笑:“不識相的東西。”
    她抬腳一踹
    “嘭!”
    那人被踢得在地上滾了幾圈,撞到石頭,口中立刻溢出一口鮮血。
    沈清弦眼神一凜,腳步幾乎是下意識地跨上前去。
    他蹲下身,用袖子擦掉傻子嘴角的血,低聲道:“別動。”
    傻子傻傻地笑:“神仙……不生氣……”
    沈清弦手指微顫,卻不敢用靈力探查,隻得以凡醫手法為他把脈。
    脈象虛亂,呼吸急促。
    他心中一沉,不敢動用精神力,隻能用凡人手法探查。
    “你傷了他的肋骨。”沈清弦抬起頭,聲音冷淡。
    沈婉凝神色不屑:“凡人之命,算什麼?他自己擋我道,死了活該。”
    村裏人聚在遠處,不敢靠近。
    有人小聲哭泣,有人咬著嘴唇,卻連一句“別打”都不敢說。
    沈清弦緩緩站起,衣袖垂落,眼底那抹冷意終於壓不住。
    “修士修心修道,修的應是”天地眾生”
    沈清弦語氣平靜,卻每個字都敲在眾人心上。
    “若見生靈不憐,見弱者不救,甚至助紂為虐,又與妖獸有何分別?”
    空氣在瞬間僵住。
    沈婉凝臉色一僵:“你說什麼?”
    “我說”沈清弦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冷冽的鋒芒,“若你以凡人為草芥,又如何配稱正道?”
    話音一出,所有弟子都怔住。
    幾名弟子麵麵相覷,不敢插嘴。
    有人小聲道:“沈師妹好像是出手重了些……”
    “閉嘴!沈師姐是師尊親傳,你敢議論?”
    “可凡人也太可憐了,這……”
    “噓,別說,惹火上身可不好,沈師妹可是親傳弟子。”
    沈婉凝氣得渾身發抖,眼底閃過一絲殺意:“你一個凡人奴,竟敢在我麵前放肆?”
    沈清弦輕聲笑了笑,那笑意冰冷:“看來清虛宗的正道二字,隻是嘴上說說。”
    “修士當護世,憐生。你們自詡正道,卻肆意踐踏弱者。若此事傳出,清虛宗的正名,恐怕也不過是笑話。”
    空氣驟然一緊。
    幾名年輕弟子臉色微變,神色尷尬地別開視線。
    有人咳了一聲,小聲道:“沈公子說得……似乎也有理……”
    沈婉凝氣得幾乎失態:“凡人怎配與我等並論!”
    靈力驟起,腳下塵土飛揚。
    “沈婉凝。”陸謹修終於開口,語氣仍舊溫潤,卻帶著不容違逆的壓迫感。
    “夠了。”
    他的笑仍舊溫潤,仿佛剛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他拱手,語氣不卑不亢:“是我教導不嚴,讓師妹行差踏錯。此事,到此為止。”
    沈婉凝臉色難看,卻不敢再反駁,隻冷哼一聲轉過身去。
    沈清弦盯著陸謹修,半晌,輕聲道:“陸公子果然是會做表麵文章。”
    陸謹修笑意不減:“沈公子說笑了。世間人多耳雜,修道者修的是心。該管的我會管。”
    他微微轉向村民,拱手一禮:“諸位鄉親,今日驚擾,多有得罪。此事,我宗自會給出補償。”
    村長連忙彎腰,戰戰兢兢地答:“不敢,不敢……仙長能來,是村裏的福分,哪敢怪罪……”
    沈清弦冷眼看著那一幕。
    陸謹修的表情依舊完美無瑕,聲音柔和得像春風。
    但那份溫柔,比沈婉凝的冷酷更令人惡心。
    他這番做戲,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陸謹修轉身,對沈婉凝微微一笑:“師妹,回去抄宗規十遍,自罰三日。師尊教我們行走凡塵,應以善為心,莫讓世人失望。”
    沈婉凝強忍怒氣,低聲應道:“是。”
    沈清弦將傻子交給村長,聲音加大,幾乎是故意的:
    “別怕!這些”仙人”不是說過,會對村裏進行補償嗎?這位被打傷的阿牛,也該有一份補償。”
    他的語氣平靜,卻帶著嘲諷。
    “隻是不知,這補償何時能到手呢?”
    陸謹修眼神一暗。
    他沒料到這個凡人一而再、再而三挑釁他們。
    但現在他們的確不宜多事,顧雲寂下落未明,他們宗門不宜節外生枝。
    若消息傳出去,讓旁派借機造勢,對宗門威信不利。
    於是陸謹修斂下神色,笑得溫和:“那沈公子想要什麼樣的補償呢?”
    沈清弦抬頭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縮。
    “你們破壞的房屋、掀翻的地、踢壞的灶,可都是村民幾個月辛辛苦苦的心血。”
    他頓了頓,語氣沉穩:“既然你們不會留下來重修,那就折成銀錢吧。每戶五十兩銀子,不算多。”
    村民們嘩然。
    “五……五十兩?”
    “這,這怕是把村長家都要賠空吧……”
    “沈公子,算了吧,我們哪敢真要神仙的錢啊……”
    他們低聲勸著,眼中卻閃著希冀。
    陸謹修低笑一聲,眼神冷如刀鋒。
    “沈公子好大的胃口。五十兩一戶?你以為本座不知凡塵的糧價如何?”
    沈清弦不卑不亢:“凡塵的糧價你知道?那你可知人命值幾何?地毀了,屋塌了,人被打了。你若真覺得五十兩多,不如問問這村子,有誰願意換?”
    村民中有人抽泣,一位老婦捂著胸口,低聲說:“我家灶都被砸了……連米都撒了……”
    沈清弦冷冷一笑:“你們破壞的,不止是糧食,還有他們活下去的希望。若這都不補償……嗬,所謂修士,不過是披了仙皮的強盜罷了。”
    這話一出,空氣凝成冰。
    沈婉凝怒極:“放肆!你也敢汙我宗門清譽?!”
    她手掌一揚,靈力微動,氣流呼嘯而起。
    陸謹修抬手攔下,笑意斂盡。
    “師妹。”
    他看向沈清弦,眼底暗潮翻湧,“既然沈公子喜歡較真……”
    他拂袖,從乾坤袋中扔出一袋靈石,啪地落在地上,塵土四散。
    “這些銀錢,足夠你們村修屋補地買糧食了,多出的,就當我做慈善了。”
    說罷,他轉身而去,衣袂翻飛。
    一眾修士也隨之離開,腳步聲漸遠。
    風吹過村道,帶起一地塵灰。
    沈清弦回望被毀壞的院子。
    那老婦跪在泥地裏收拾破瓦,小孩在哭,狗在叫。
    他忽然覺得胸口很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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