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把夏末的午後拖得格外長，沈越趴在書桌前做習題，筆尖在草稿紙上劃拉半天，心思卻早飄到了隔壁房間。
    窗簾沒拉嚴，縫隙裏漏進的光剛好落在沈歸的側臉上——他正對著電腦敲字，眉頭鎖著。
    沈越指甲無意識地摳了摳習題書頁，盯著沈歸看了好一會兒才把眼睛收回來。
    他知道這種心思不對。沈歸是他哥，是戶口本上寫著“兄弟”的人。
    父親是一線刑警，一次任務中出事兒早早離開了他們，哥哥一直擔任父親的角色。母親因為父親的離開到現在還沒有走出來，所以幾乎是哥哥一直照顧他，長到了這麼大。
    沈歸比沈越大五歲，今年剛從學校畢業，現在在一個小事務所裏做律師，沈歸一直很優秀，對比沈歸，沈越可以說得上不學無術。他成績一般，雖然進了個重點學校，但在學校裏也就是中遊，比起沈歸從小到大沒掉出過前三的成績，確實不怎麼樣。
    沈越很想讓沈歸繼續讀研甚至讀博，但是沈歸聽到這話後沒理他，他心知肚明，是自己拖累了沈歸。
    沈越有一天跟沈越說，哥你繼續讀吧，我不讀了，我去打工。
    那天沈歸發了很大的火，沈越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哥哥發這麼大的火。
    他就再也沒敢提了。
    身後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音，沈歸走了過來，靠在門框上看他：“臉怎麼這麼紅？熱著了？”
    沈越低著頭，深呼吸道：“沒。”
    下一秒，沈歸的手輕輕覆在他的額頭上，微涼的觸感讓他渾身一僵。他能聞到沈歸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陽光曬過的味道混在一起，是他從小到大最熟悉的氣息，像羽毛似的，搔得他心尖發癢。
    “沒發燒啊。”沈歸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點笑意，“做不出題急的？不像啊。”
    沈越猛地抬頭，盯著沈歸的眼睛。
    那雙眼總是溫和的，此刻卻像含著什麼東西，深不見底。窗外的蟬鳴、遠處的車聲都消失了，隻剩下兩人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在一起。
    沈越呼吸陡然急促，他咽了口口水，有些口幹舌燥。
    沈歸先移開了視線，手也收了回去，插進口袋裏，指節微微泛白：“我去做飯了，你……趕緊做題。”
    他轉身走進廚房，沈越站在原地，摸著自己發燙的額頭，心髒還在瘋狂地跳。他剛才看得很清楚，沈歸的耳朵，也紅了。
    “哥。”沈越叫了一聲。
    “嗯？怎麼了?”
    “沒事，叫一下。”沈越笑道。“我喜歡你，哥，你呢？”
    沈歸穿圍裙的手頓了頓，“說什麼呢，我不喜歡你能把你養這麼大？什麼好吃的不都緊著你。”
    “我不是說這個。”沈越皺起眉頭，
    “小越。”沈歸轉過身，“有的話不能說，說了很多事情就會變了，你知道嗎？”
    沈越盯著沈歸，沒吭聲。
    “去做題吧，快高考了。”沈歸說。
    沈越這才嗯一聲，回房間了。
    廚房裏很快傳來熱油的刺啦聲和鍋鏟與鐵鍋碰撞發出來的哐當聲，沈越閉著眼睛幾乎能想象到沈歸的背影，背後的肌肉隨著手臂不斷隆起又落下，好看的線條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沈越一陣煩躁，臉上火辣辣的熱，手往胯下一摸，ying了。
    “操。”沈越暗罵一句，用力甩上房門，隨便找了個片兒想快點解決。
    他現在半點做手工活的心思都沒有，聽著屏幕裏傳出來的**聲他隻覺得假，腦子裏想的都是沈歸。
    沈歸做這事兒的時候想的是誰想的是什麼？沈越閉上眼睛，沈歸的臉沈歸的背沈歸的手就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好半晌終於是釋放了出來。
    沈越從房間出來時，飯菜已經上了桌。沈歸正端著盛好的飯往桌上擱，見他出來眼睛笑得彎彎的，“正好，來吃飯吧。”
    沈越拉開椅子，椅腿和地麵摩擦出刺耳的聲音。
    兩人沉默地吃著飯，隻有碗筷的輕微碰撞。沈越食不知味，目光總是忍不住瞟向沈歸。
    “哥。”他又叫了一聲，聲音有些幹澀。
    沈歸夾了一塊土豆放進嘴裏，沒抬頭：“嗯。”
    “我……我會考上個好大學的。”沈越說，“然後，我會變得很厲害，換我來照顧你。”
    沈歸笑了，說：“小越，哥做很多事兒不是專門為了你，你不用有太大的壓力。哥隻希望你能快快樂樂的，念自己喜歡的大學，以後長大了成家…”
    “我不成家。”沈越打斷他，“哥，你也不能成家，我從小就跟你在一塊兒，小時候是，以後也不能變。”
    “快吃吧。”沈歸繞過他的話。“菜要涼了。”
    沈越沒再說什麼，悶頭把飯扒進嘴裏。他今天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太衝動了，很多話沒過腦子，就這麼赤條條的跟沈歸都說了。
    他知道沈歸心裏是怎麼想的，他不信沈歸對他沒半點心思。
    後麵的日子照舊，沈歸早出晚歸地忙，他埋在卷子裏一張一張麻木地做。他很多時候說話不過腦子，但是他說會考上好大學沒打算開玩笑。
    蟬鳴聲漸漸弱了下去，一場大雨落下來，結束了這個暑假。開學前一天，沈歸難得沒加班，他幫沈越收拾書包，看著沈越做完的那一遝厚厚的試卷兀然開口，“小越，明天哥送你去學校。”
    沈越翻校服的手頓了頓，“不用了哥，你忙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上個學還要人送。”
    “高三了，第一天開學，得送。”沈歸把沈越書包拉鏈拉上，“順便我要去跟你的班主任了解一下你的情況。”
    這夜沈越沒睡好，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他就著雨亂想了一晚上，一直到天蒙蒙亮了才睡著一會兒。
    沈越的鬧鍾很是氣勢磅礴，嚎著嘹亮的嗓子唱著“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把沈越從床上嚇得蹦了起來。
    他頂著雞窩頭出去的時候沈歸已經吃上早餐了，手上拿了塊麵包就白水啃。對麵擺著一個漂亮的煎蛋和豆沙包，還有一杯在冒熱氣的牛奶。
    “快點吃，別遲到。”沈歸指指豆沙包，目光落在沈越身上，被他的造型逗笑了。“今天穿校服？我說實在不行你換換你的破鬧鍾，我在廚房都能聽到。”
    沈越也樂了，咬了口豆沙包，“哥你不懂，我睡功深厚得很，非得這樣才能起得來。”
    兩人出門時，雨已經停了，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泥土和草味兒。
    沈歸買了輛電瓶，平時上下班就騎這個，沈越坐在後坐上，電驢不大，裝著兩個大小夥子有點滑稽。
    沈越環著沈歸的腰，臉在沈歸的背上蹭來蹭去。沈歸的味道絲絲縷縷鑽進他鼻子裏，勾的他心尖發癢。
    到了學校門口，車很多，都是來送孩子的。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往裏走。沈歸把車停在路邊，從車頭的籃子裏把書包掏出來遞給沈越：“進去吧，放學我來接你。”
    “別跑了，哥，我自己回去就成。”沈越結果書包背上。這次沈歸沒再堅持要接他，嗯了一聲。
    轉身往校門口走的時候，沈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沈歸跨坐在電動車上抽煙，見他回頭，衝他擺了擺手。
    沈越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快步走進校門。
    走進新教室，他最鐵的哥們兒已經占好了位置，見他進來，立刻湊過來：“越哥，暑假玩爽了吧？聽說你哥天天在家盯著你做題？”
    要說沈越這朋友也是個奇人，不知道怎麼混進重點的，成績不好說，但會玩的很。大名陳默默，估計他父母給起名的時候是想讓他當個安靜如雞的好孩子，很顯然他兩個特點一個都沒沾上，成了個碎嘴子的小混混。
    沈越把書包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坐下：“沒玩，就做題了。”
    陳默默撇了撇嘴，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漫畫：“不過也是，你哥可是學霸，你可不能丟他的臉。”
    “嗯。”沈越應了一聲，他今天不是很想搭理陳默默。
    高三這一年，不隻是要考個好大學那麼簡單。沈越知道他哥一直把他當小孩兒，他還想讓沈歸知道，自己說的不是小孩子氣的話，是真的想以後都跟他在一塊兒。
    上課鈴響的時候，班主任老徐踩著鈴聲進了教室，目光掃過全班，最後落在沈越身上，笑了笑：“沈越，你一會兒跟我出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