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汲慕臉頰上還殘留著未褪的紅暈。
    “溫醫仙好烈的性子，比那些庸脂俗粉有趣多了。”他完全無視溫汲慕的怒火，用指尖抹過自己的下唇，回味著那股甜味。
    “你！”溫汲慕眸中燃著怒火，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小東西跑得倒快，看來是打草驚蛇了。”
    溫汲慕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羞憤，他知道此刻不是糾纏私人恩怨的時候。
    那畫皮小鬼雖暫退，但隱患未除，且其背後定然還有操控之人。
    他看著窗外那棵空隙的樹藤，又感覺出空氣中極淡的邪氣。
    “它受了傷，氣息不穩，逃不遠。”溫汲慕冷靜判斷，已然恢複了醫者審視病患的專注，“必須找到它的巢穴，徹底清除，否則必有憂患。”
    謝繼淵挑眉，對他的迅速調整略感意外，隨即又覺得理所當然。
    “樂意奉陪。”
    他勾唇一笑，仿佛剛才那個強吻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玩笑。
    兩人再無多言，將仍在熟睡的阿鯉妥善安置屋內並布下簡單的防護禁製後，便悄然融入村落的夜色與濃霧之中。
    村裏的霧氣似乎比之前更濃鬱了，帶著刺骨的陰寒，能見度極低。
    那黑森森的樹旁有隱隱的爪印，這成為了唯一的指引……
    他們循著爪印，穿過死寂的街巷，繞過麻木呆滯、眼神空洞的村民，最終停在了一座位於村落中央，看起來早已廢棄多年的古舊戲台前。
    戲台由暗紅的木頭搭建，漆皮斑駁脫落，露出裏麵腐朽的木質。台上懸掛著破敗的錦緞，在陰風中無力飄蕩，如同招魂的幡。
    台下一片空曠，雜草叢生。
    整個戲台散發著一股陳年的黴味和那畫皮小鬼的同源邪惡氣息。
    “看來，是找到老巢了。”謝繼淵環視四周，眼眸中閃爍著冷冽的光。
    兩人默契地一左一右，施法讓自己的氣味全無，悄無聲息地靠近戲台。
    就在溫汲慕即將踏上那陳年吱呀的木製台階時——
    “咿呀——！”
    一聲尖銳、扭曲的戲曲唱腔，猛地從戲台後方炸響！
    那聲音高亢刺耳，仿佛用指甲刮擦漆板，帶著無盡的瘋狂，瞬間撕裂了夜的寂靜。
    緊接著，一道身著紅衣，眼睛空洞，矮小的身影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猛地從後台翻滾而出，落在戲台中央！
    正是那畫皮小鬼！
    它此刻的模樣與在院落內有所不同，身上的紅衣更加鮮豔刺目，臉上是一層人皮！
    它沒有看溫汲慕和謝繼淵，而是對著空無一人的台下，開始扭曲、僵硬地舞動起來，動作癲狂，伴隨著那斷斷續續，不成調子的詭異唱詞，細聽連起來倒像是《梁山伯與祝英台》那淒慘的愛情般……
    而它舞動之間，戲台周圍的濃霧仿佛出現生機，開始向中心彙聚，隱隱凝結成一道道模糊扭曲的人形輪廓，發出充滿惡意的竊竊私語，將溫汲慕與謝繼淵隱隱包圍。
    “裝神弄鬼！”謝繼淵冷哼一聲，掌心集聚黑氣對準那舞動的小鬼核心，畫皮小鬼忽然轉頭，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形詭異地扭曲。
    那些由霧氣凝結的模糊人形，它們聽到聲音後成形撲來。
    溫汲慕亦出手，那掌中彙聚的金光被分散數個劍型，精準釘向那些霧人，阻止它們撲來。
    畫皮小鬼剛好避開了謝繼淵那股黑氣，同時張口噴出一股帶有腐蝕性的邪氣，罩向謝繼淵！
    謝繼淵眼底寒光一閃，不閃不避，周身寂滅之力溢出，如同無形的黑洞，竟將那撲來的黑色邪氣瞬間吞噬！
    “嘖……味道一般，沒有……”謝繼淵剛想說沒有溫汲慕甜，又怕他生氣，話就說了一半。
    他帶著撕裂空間的威懾，再次抓向小鬼！
    “哼，這回抓到你就不會讓你再逃！”
    小鬼顯然沒料到對方如此強攝，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一聲，身形猛地炸開，化作數道細小黑煙，向著戲台四麵八方逃竄！
    “想跑？”溫汲慕早有準備，雙手結印，一股柔和而浩瀚的生機之力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那些逃竄的黑煙撞上這力量，頓時發出“滋滋”的灼燒聲，速度大減。
    謝繼淵抓住機會，一隻手挽印，一股無形的禁錮之力籠罩整個戲台區域，將那試圖遁走的黑煙牢牢束縛，壓縮！
    眼看畫皮小鬼就要被徹底擒拿——
    “叮鈴……”
    一聲清脆悠遠，仿佛來自遠古的鈴鐺聲，毫無征兆地響起。
    這鈴聲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撫平了場中所有狂暴的能量，甚至連溫汲慕的生機之印和謝繼淵的寂滅之鎖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
    “還是來了嗎？果然有背後操控之人……”溫汲慕喃喃道。
    那些被束縛壓縮的黑煙，似乎收到感召，猛地掙脫了禁錮，彙聚一道，以遠超之前的速度鑽入台下一個不起眼的破洞，消失不見！
    而隨著鈴聲響起，周圍那化不開的霧人也迅速褪去，轉眼間，戲台周圍恢複了深夜應有的寂靜，而剛才那一切都是幻覺一場的樣子。
    溫汲慕與謝繼淵展子啊空曠的戲台上，臉色凝重。
    “那鈴聲……”溫汲慕疑惑的看向謝繼淵。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神器。
    謝繼淵眯著眼，感受到鈴聲殘留的那一絲陰晦的法則波動，“這小東西的背後，站著個…不得了的存在啊。”
    他轉頭看向溫汲慕，忽然伸手，極其自然地拂去他肩頭的一點灰塵，動作親昵得像習慣了，“溫醫仙，這潭水，比我們想的要深，你還敢往下探嗎？”
    溫汲慕拍開他的手，眼神中有著無比堅定的光芒：“縱然萬丈深淵，亦不能容此等邪祟禍害生靈。”
    謝繼淵低笑起來，他覺得很有意思。本就對生靈無望的他，竟然開始想跟這個人一起了解世間。
    聲音在寂夜裏格外清晰：“好，那本王便…陪你到底。”
    就在這時，戲台角落的陰影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反射了一下微弱的月光。
    溫汲慕注意到後走過去，彎腰拾起——那是一麵巴掌大小破損的古老青銅鏡……
    鏡麵渾濁，布滿裂紋，卻隱隱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鏡子的背麵，刻著一個想要突破的鬼臉圖騰。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
    在村落與他們相對的盡頭，一棵枯死的老槐樹下，一道穿著破爛衣服，身形佝僂的身影，正透著濃霧，遠遠地“望”著戲台的方向，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息。
    它的手中，捏著一個古樸且鏽跡斑斑的銅鈴，肩上依舊是那個逃掉的小鬼黑氣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