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這麼對你？”方錦龍看清他身上的傷——手腕上青紫的指印，臉頰上紅腫的巴掌印，還有被踹的胸口隱隱透出的血痕，眉頭皺得更緊，語氣裏全是火。
    方錦風默默把帶著體溫的毛毯裹在他身上，毛毯邊緣一碰到孟舟的脖頸，他就瑟縮了一下，像隻被打怕了的小動物。
    “孟舟，你是不是傻？”銀狼的聲音裏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氣，“就算是親爹，也不能這麼往死裏揍啊！不會還手嗎？”
    孟舟的嘴唇哆嗦著，聲音比雨絲還輕：“他是我爹……反抗……總歸不好……”話沒說完，眼淚就混著雨水滾下來，砸在毛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那你現在去哪？”方錦龍追問。
    孟舟低下頭，下巴抵著胸口，肩膀微微聳動：“我不知道……我無處可去……”聲音裏的絕望像浸了水的棉花，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銀狼抹了把臉上的雨，沉聲道：“別這麼說。四海之內皆可為家，世界這麼大，總能找到地方待。”
    “他們不要你，我們要！”方錦龍趕緊接話，生怕他不信。
    孟舟卻搖了搖頭，聲音輕得像要散在風裏：“我哪裏也不想去……”
    銀狼看了眼幾乎要縮成一團的人，打開雨刮器道：“不嫌棄的話，先去我那兒。紅市我還有處房子，離這兒不遠。”
    孟舟愣了幾秒，睫毛上掛著的雨珠“啪嗒”掉下來，啞聲說：“會給你添麻煩的……”
    “麻煩啥？”銀狼發動了車子，“總比讓你在這兒淋雨強。”
    車裏不知誰點開了音樂，激昂的歌聲在車廂裏撞了撞，卻蓋不住孟舟壓抑的抽氣聲。他把臉貼在冰冷的玻璃上，看著雨點像鞭子似的抽打著車窗，眼神空落落的，仿佛靈魂早就被剛才那一腳踹得飛出了軀殼。雨點擊打在窗欞上，像是無數根細針，紮破了車廂裏短暫的平靜。孟舟靠在後座，眼皮越來越沉，連日的驚懼和疲憊終於壓垮了他，意識像墜入深潭，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夜裏，他又回到了那個血色彌漫的房間。
    Omega父親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白色的睡袍被染成深褐，胸口的血窟窿還在汩汩冒著熱氣。孟舟想喊，喉嚨卻像被棉花堵住，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穿黑靴的男人抬腳，狠狠踩在父親的手腕上——“哢嚓”一聲脆響，和記憶裏父親最後一聲悶哼重疊在一起。男人手裏的金屬棒滴著血，映出父親渙散的瞳孔，而牆上的時鍾，永遠停在三點十七分。
    “不——！”
    孟舟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冷汗浸透了銀狼給的幹淨襯衫，心髒像被一隻手攥著，疼得他蜷縮成一團。窗外的雨還在下，敲得玻璃“啪啪”響，和夢裏的血滴聲一模一樣。
    “做噩夢了？”銀狼端著溫水走進來，台燈被點亮，暖黃的光驅散了些許黑暗，“喝點水，緩一緩。”
    孟舟接過杯子，指尖抖得厲害，水灑在被子上，暈開一小片濕痕。他不敢說夢裏的場景，隻是把臉埋在膝蓋裏，肩膀止不住地發抖。銀狼沒多問，默默坐在床邊，遞過一條幹毛巾：“我以前也做過類似的夢，打打拳，流流汗，會好點。”
    到了銀狼家，孟舟的局促更甚。這房子不大，卻收拾得整潔，書架上擺著泛黃的格鬥雜誌，牆角堆著訓練用的沙袋，空氣裏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陽光曬過的味道。他站在玄關，手指摳著衣角，生怕踩髒了鋥亮的地板。
    “隨便坐。”銀狼扔給他一雙棉拖，“廚房有熱湯，是阿姨早上燉的，你趁熱喝。”
    孟舟捧著湯碗，暖意從指尖蔓延到胃裏，卻驅不散骨子裏的寒意。銀狼坐在對麵擦著格鬥手套，忽然開口：“下個星期W組織春季招生，你要不要去試試？”
    孟舟抬頭，眼裏還帶著剛醒的迷茫。
    “那裏不看背景，隻看能力。”銀狼頓了頓，聲音放低了些，“你八級分化的能力，進去能拿到不錯的薪水，不用再看人臉色。”
    孟舟小口喝著湯，小聲問：“你會去嗎？”他不敢抬頭，怕看到否定的答案，夢裏父親倒在血泊裏的樣子又浮現出來——那時候要是有人能站出來，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銀狼按了按太陽穴：“看那兩位的意願。他們是我的任務對象，我得跟著。”
    孟舟的眼神暗了暗，湯匙在碗底劃著圈。原來如此，他終究是外人。可心裏那點微弱的期待，還是像被雨打濕的火柴，怎麼也燃不起來。
    銀狼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補充道：“但我可以幫你準備報名資料，麵試技巧也能教你。你不是一無所有，孟舟，”他指了指孟舟的胸口，“你這裏比誰都強。”
    窗外的雨漸漸小了，晨光從雲層裏漏出來，照在湯碗裏，泛著細碎的金光。孟舟捏緊了湯匙，指甲泛白——也許，真的可以試試？